r> 她十七岁的时候欧阳铖便开始为她招赘,带着她和瑞玥四处抛头露面,比她小一岁的瑞玥能应付得游刃有余,她却不行,总是觉得有绳子勒到了脖子上,直到她听说,整个大裕只有李千沛能救她。 去年在孔州无法回家,又到了八月末,已经回京三个月的琼瑛第一次回来为母亲上香,原本想着今日是父亲上朝的日子,辰时四刻悄悄进门便不会惹人注意,怎料欧阳铖去而又返,父女两人正巧在正堂撞上。 三司使欧阳铖五十有三了,位列三相之一,是大裕的“财神爷”。今日这番去而又返的戏码当然不是巧合,他可能不够了解自己的嫡女,但是他了解已故的亡妻。 像王辞那样倔强的性格,在幼年琼瑛身上便体现得淋漓尽致。 身为父亲,他容忍她跟随外公学医,容忍她在王氏庇佑下游历,但是他绝不能容忍李千沛将她拐带到军营里!欧阳琼瑛是他欧阳氏唯一的嫡女,下一任欧阳氏家主! 普天之下,欧阳铖最恨的人就是李千沛。 很长一段时间,朝内谁弹劾李千沛谁在三司的事就办得快。那个监察御史兰加志,去年因弹劾李千沛打伤枢密院承旨一事,欧阳铖便对他高看一眼,要不是因为跟瑞玥在鱼跃坊闹了那么一场,这次奉命去北三州欧阳铖还打算在河渠司给他行点方便。 今日果然如他计划一般捉到回家祭拜母亲的长女,欧阳铖在心里早就想好了要跟她说的话,却被琼瑛坚决的目光和抗拒的姿态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混账。”他不明白,为何自己一开口只能说出这两个字。 一身粗布麻衣的琼瑛愣了愣,立刻垂下头,说:“是,琼瑛混账。” 卢氏带着贴身侍女一听到这边的动静前脚刚赶来,后脚瑞玥和琅环也跟着到了。 欧阳铖抬手想摸一摸琼瑛的头发,他们已经一年多没见过面了,他并不想一见面就骂她,他只是想摸一摸她的头发,才将手抬起,琼瑛的身子便抖了抖。 她以为他要打她。 “琼瑛回来只想在娘亲灵前上柱香,不会耽误太久,不会在父亲面前碍眼。”琼瑛却这样说。 “你,你你。”你原来是这么想的,欧阳铖抬到半空的手垂落下来,撑住了身侧的茶几。 二房卢氏见状立马上前搀住欧阳铖,嘴里念着:“老爷别置气,大小姐这不是回来了么……” 瑞玥和琅环沿着墙边悄悄走到正堂角落里,琅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瑞玥却难得一见地锁着眉。 “你回来了还要走?”欧阳铖问。 琼瑛目光坚定地看着父亲,说:“是,我现在住在南城。” “你有家!为什么要住在那种地方?现在玉字军都解散了,你在军中没有职位了,为什么不回家?” “琼瑛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依然没有半分退缩,“我现在有间医馆,每日都在治病救人,这就是我最想做的事。” “你是欧阳氏的嫡女!不能只想着治病救人。”欧阳铖推开身边的卢氏,走到琼瑛面前再次将手抬到半空,却依然没有摸到她,“你要欧阳氏怎么办?” 琼瑛看了看角落里的瑞玥琅环,说:“妹妹们都长大了,父亲可以着力培养一位跟你一样优秀的家主。” “混账!不负责任!” “医者的责任就是治病救人,琼瑛自认尽职尽责。” “那作为女儿的责任呢?”欧阳铖说这句话的时候用拳头捶着自己的心口,激动地上前了几步,琼瑛没有往后退半步。 “那……”她不想说这样的话,可是父亲在逼她,“您作为丈夫的责任呢?” “什么?” “您作为丈夫的责任呢?”她再说一遍,“您亲口告诉琼瑛,您倾慕于娘亲济世之姿,非娶她不可,可是然后呢?!” 最后这一句她几乎是喊出来的,无论是面前的欧阳铖还是角落里的两位小姐妹,都被吓到,正堂内外被这句质问惊得鸦雀无声。 “然后呢?然后您将她锁了起来,用欧阳氏当家主母的身份压住她,用我捆住她。不可笑吗?您因她行医济世而娶了她,然后便再也不允许她行医了。” 最终,王辞郁郁而终。 她明明是王庆雍四十几个儿女里最得意的一个,却迅速委顿在了欧阳氏百年的高墙里。 “眼看着妻子死去,您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