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全世界都在等着她醒来。 她想去找琼瑛问问沈流韬的情况,才一出来就被肖机语缠上了,他手里拿着枢密院的信函,腋下夹着一卷黄灿灿的经轴,还有几封不知道是谁的书信。 “伯衡不在就没人处理这些事了吗?”她面露难色,不是很乐意地先拿了那卷经轴来看,写的云里雾里,大概是个拜帖邀请她去参加个什么仪式,署名恨不得八十个字,又是金刚有是法王,“喇嘛送来的?” “对,两个大师送来的。” “大什么师……”她没好气地拿了那几封书信,有府里芩姑姑和兰加志的,有徐一品在她睡时给她留的,竟然还有一封盖了转运使的印信,她有些惊奇地拆开来看,焦蒿的字当真是人如其字,又瘦又利,寥寥几个字的意思就是问她鹿鸣别院砸稀烂她管不管,刘成胜还没回去怎么回事,顾磊被列缺骑射伤了怎么算。她微微笑了笑就揉了,转头问肖机语:“你还跟着我干嘛?” 一脸迷茫的小骑兵递了递手里枢密院的公函。 “拿我帐子里当炭烧。” 她一边走一边拆徐一品的留信,大意就是让她醒了之后不要离开营地,他在城里办自己的事,等冬衣做好了就回来。 反复强调让她不要再抛头露面,之前的烂摊子他会替她收拾好。 她看了看手里大喇嘛的拜帖、焦蒿的问罪信,一口气梗在喉咙里,难以消解不吐不快。 她绕到骑兵营,远远看见琼瑛蹲坐在草垛上守着一个小泥炉煎药,一只手懒懒地对着炉膛摇着扇,另一只手托着腮走神。 “流韬伤得很重吗?”李千沛走到她身边问。 “对,很重。”她也没抬头,回答得很肯定,“但是他底子好,已经过了最难那一关,会没事的。” 将军坐到草垛上挨着她,“你怎么了?” 欧阳家嫡小姐垂下头,把扇子扔到地上,“将军可还记得当初我贸然找到你的样子吗?” 那时候穿着一袭价值上千贯奢华衣裙的欧阳琼瑛,跑到玉字军校场找她,请她收留她。她问:“他们说整个大裕只有你敢收我,是不是?” 当时正值汛期,先帝安排玉字军去直隶地和柏州防汛,还没出发就听说了柏州因为水源的问题小规模爆发了疫症,李千沛当时担心疫症凶险危及士兵正愁眉不展的制定防疫策略,想不到这花花绿绿的大小姐直接冲到营房里,他们之前只有远远的半面之缘,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是不是,天底下只有你敢用我?”她再问一遍,喘着气的时候头上珠佩一直叮叮作响。 “是。”李千沛面上是笑着回答的,心里想的是慈眉善目的欧相拿着算筹要杀她的场面。“可是,你能做什么呢?” 琼瑛向后撩了撩裙摆,扯下臂上的披帛,挤到一班军官中间指着地图上标记的地点,说:“我能治好这个。” 人高马大的士兵们把她团团围住,变着腔调地嗤笑,李千沛拍了拍桌案,脸上也是笑着的,说:“行,我收你,什么时候报到?” “现在。” 现在?那么从现在开始,我李玉龙和欧阳铖的梁子就结下了。 将军笑着把眼泪默默往肚子里流。 刚刚回忆到琼瑛第一次在运河上坐船北上的样子,不知道从哪跑来一个穿着不合身步兵戎服的人,颤巍巍地捧着碗接了药,转身就往沈流韬帐子里送。 “刘州丞?” 那人定了定,差点把药洒出来,转脸对将军点点头,他眼下的青黑和陡然生出的白发,很难看出是数日之前还白嫩浑圆的刘成胜,只做了短暂的停留他便转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他……”将军大吃一惊,转头看着依然闷闷不乐的琼瑛,“怎么了这是?” “撵都撵不走。” 琼瑛叹气,“将军你说,我当初来找你不就是为了摆脱欧阳这个姓氏吗?怎么我们走了那么多路,遇见了那么多人,之前在东庐王府的大小关氏也好,眼前的刘成胜也罢,都一个样……” 李千沛猛地想起焦蒿在牢里说的“袁珏还在的话,我倒是能对你客气几分,可惜你不姓袁了”,还有穷途末路之时那钦说的“姓李的不配叫阿荣的名字”。那么她到底是姓什么呢?哪个姓氏是她自己能选择的呢? “琼瑛是谁,欧阳琼瑛又是谁……到底谁在乎呢。”医官最终发出这样一句感慨。 良久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小泥炉里的木头偶尔蹦出几个火星。 帐子里传来碗摔碎的声音,刘成胜唯唯诺诺地跑了出来,无奈地看着琼瑛,样子竟还有几分可怜。 “他还是不喝?”琼瑛语气带着倦怠。 州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