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已经卧床数月,期间,接连被梦魇困住,在榻上铺满兵刃才可安睡,甚至不远千里借来了太子少保关铮的双铜锏。他失去金光的昏黄眼珠里看到了许多当年死在他刀下的亡魂,纷纷来寻仇,日日夜夜撕咬他。软禁中的瑶夫人也曾出帝京上凤池山求文同天师入宫驱魔,却连第一道山门都没进去。 在这样一个清晨,能征善战杀伐决断一生的神武皇帝李燮,死在了自己的梦魇中。驾崩之前最后一夜李燮走出寝殿,看着朦胧不见星的天空,召见了自己的大儿子李琁和宠妃瑶夫人。三人在裕心殿中谈至三更天,李琁与瑶夫人拿着诏书离开,天亮之后皇帝驾崩,惇王李琁继位,改国号惇显。 文同天师兑现承诺准许袁千沛下山,已经十六岁的她再入帝京只花了两日一夜的时间,她并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这一次她并没有如愿踏上北宸大街,在深秋的夜晚被捕获丢进死牢。 白果果代表的前朝强硬派以叛逆残余的罪名扣押她,她在看不见天日的囹圄里独处了不知道多少日子,知道有一天,那个人来了,问她:“想活吗?” 她至今不知道那个人是谁,甚至分不清男女,她拖着身上的似有千斤的镣铐爬到他脚边,摸到了他的丝织翘头弓鞋,“要活。”她虚弱地说道,“要活!” 那个人后退一步,她极力想要抬起头看他的脸,可是她看不起头。 “好,我给你活路。” 那人走后,来了许多不会说话的嬷嬷,给袁千沛灌服汤药,她腹痛如绞下身出血不止,她们又把她手脚固定在一张铁床上,用冰凉的铁器进入她发热的下身,时隔许多年女将军想起那几日,但凡有片刻的意志溃散,她都会死在那个昏天黑地的死牢里。 “只能用这样的代价换你一命……你可以走了。” 这是她走出死牢前那个人最后说的一句话,她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走进帝京严冬的淡薄日光下,倒在了恨不得一日千里赶到的师父怀里。 她的命本该在这里终结了,可老天师逆天而为,为她挖开心口埋下火晶,连接血脉。她还没有醒来新帝的圣旨就到了,李琁赐她李姓,授以玉字军兵符。 袁千沛已死,死在那个冰冷潮湿的帝京死牢,走出来的人是李千沛。至此,袁氏只剩袁钰瑶一人,终生禁足瑶海宫。 将军府的山茶花在正月快要开败的时候,她终于下床走出寝室。气温回升,仿佛过去的寒冬什么都没有发生,只穿着薄薄的寝衣缓步走到茶花树下,她记得数年前在树下袁珏同她一起的样子,记得山茶花蜜的甜,记得树干上袁珏为九岁的她刻下的身高。那道刻痕现在只到她胸口,她轻轻抚摸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或许火晶的纯净力量潜移默化地帮她抑制了悲伤,她卧床几日没有梦没有害怕,不怕冷不怕独活。 即便是想到从今往后这世上她没有来路只剩归途,永远只身一人这样的念头,也没有一点悲伤。 “玉龙。”这时一个干净的男声在背后喊她。 她缩回放在树上的手,转头看见年轻挺拔的青衣男子,他那样高那样出尘,却透出淡淡的文弱气质。“你……是谁?” “徐一品,徐伯衡。” 是你故事里最忠心的家臣,最信任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