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涌上一阵又一阵的暖意,自她穿越来,她并未见过张家的人,可张家留在她脑中的记忆,永远是温暖而美好的,“霁春此次劳动二位,是想请舅舅代行父职,为我解去婚约。” 张神诀与陈氏对视一眼,随后,他痛快地应了三句“好!” “当初我便想不通,天下恁的大,你父亲偏将你定去青州府。他自个都从青州府跑出来,怎的将你送去?”张神诀道,“幸而你不糊涂,还晓得叫舅舅解救你。” 这事倒是张神诀错怪时熹了。在时临安翻出的记忆中,为了婚约,她与时熹大吵一架,似是她自个,偏要早早订下婚约,时熹倒是不愿的。 陈氏推了张神诀一把,“别在霁春面前瞎说,”她是妇人,还关心另一桩事,“可是有了其他心仪的郎君?这才着了急,要解除婚约?”她打趣道。 许是见了太多高山远水,心情舒畅,又远离人情斗争。陈氏已过不惑年纪,面容,气质仍有少女的娇俏。 被她带着,时临安皱起鼻头,又眯起一半的眼,“唔…”她笑道,“没有。” “才不信!”陈氏拉过她,与她贴近,“悄悄告诉二舅母,不叫你二舅舅知晓。” 张神诀与那些大男子主义,将这些家长里短看作微末小事的儿郎不同,他凑过来,亦起哄道,“莫听你二舅母的,二舅舅才是去为你吵架,解除婚约的人,快告诉二舅舅。” 一番笑闹后,时临安耍赖,靠在陈氏的肩头。 张神诀这才取出另一封信。他递给时临安。 时临安前后翻看,信封并无署名。她看向张神诀,张神诀抬了抬下颌,示意她打开。 时临安抽出信纸。 信中写道:“吾曾请孤阳道士为临安起卦,孤寡双陈并隔宿。婚配不利,强作嫁娶,怕有性命之忧。伏惟君念我儿丧母,允其不嫁,以周平生。神爱绝笔。” 是张神爱留下的信。 信中提到的孤阳道士与老王爷同出自龙虎山,通晓阴阳,六爻,六壬,奇门遁甲之术俱叫人信服。 “莫被这谶语吓到,”张神诀见她垂着头,以为是被信中内容惊吓,忙解释道,“这是你母亲寄与我的。她怕她走后,你父亲不肯看顾你,以嫁娶之事逼迫。因此提前写下这封信,只待紧要的时刻救你。” “你母亲说了,卦辞并不是真的,她与孤阳道士有旧,托他说了一句,”陈氏握了握时临安的手,安慰道,“她不希望你嫁与不好的人。若是那样,宁愿你不嫁。” 时临安并未见过张神爱,可或许是脑海中关于张神爱的记忆甚多,也格外鲜明,她并不觉得张神爱陌生。 此刻,她的手中拿着一页薄薄的信纸,却觉得重逾千金。 是怎样拳拳的深爱支撑她,在垂危之际,仍想着女儿日后的万一?又是怎样惨淡的婚姻与透彻的领悟,才叫她说出“若是那样,宁愿不嫁?” 时临安的心中有深而幽长的对于张神爱的思念,她分不清,这份思念是属于她的,还是属于原主的。 “只是霁春,”张神诀犹豫道,“若用了你母亲留下的信,日后…” 他未说全,时临安却明白。 在晋朝,虽有女子入仕,男女之间的差异不再如前朝悬殊。可父权总是高于母权的,因而,若要推翻时熹为时临安指下的婚事,张神爱只能用最激烈的方式。 她的这封信便是最后的利剑,一剑挥下,既断了他人的路,亦断了时临安自个的念想。展出这封信后,时临安可推拒婚事,却也再无婚嫁的可能。 时临安想起傅玉璋。她虽与傅玉璋定情,却从未允下要与他成婚,入宫成为妃嫔。她是后世的人,穿越之后也有幸做下一番事业。她无法接受如闺阁女子,将自己缚于深宫一生。 傅玉璋似有察觉,默契地未与她提过此事。 有时想起来,时临安也庆幸,是她二人相遇了。否则,一个不愿嫁,一个不说娶,不知要闹出多少爱恨来。 张神爱留下的这封信更如一道冥冥之中的昭示——她与傅玉璋,可能真的没有夫妻的缘分。 “二舅舅,无事,”时临安道,她的语气平静,“我不在意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