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她问,时临安知觉心口微微一暖,似乎是另一个灵魂在回答她。 她不免苦笑,怕是没有人有过她这样的体验——明明是同一个身体,却藏了两个灵魂。她这样,算不算鸠占了鹊巢?而原主的灵魂明明尚在,她又为何会进入这一具身体?是那一次的重病让原先的灵魂太过虚弱,以至于只能由她来维持日常的行止?若原主的灵魂养好了呢,她又该何去何从? 时临安没想到,一朝穿越,她竟然面临《武林外传》中,吕秀才将姬无命问疯的经典问题——我是谁,谁创造了我,而我又将去往何方? 若在现代,她还能去某乎抛个问题,“穿越后,发现原主的灵魂还在身上,怎么破?”高赞回答十有八九会是“宛平南路600号吗?你们的患者跑出来了,请快到某地接走。” 可她在古代,她能问谁?怕是稍露出一点来自后世的破绽,她就要叫司天监烧了,谁让她口无遮拦说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时临安摇了摇头,在暮色之中向偏厅走去。 接下来的几日,王市杭仍来寻她。时临安觉察出个规律,好似只有王市杭在时,原主的灵魂才会显露出踪迹,平日里,她像古井中的死水,没有一丝波澜。 有一日,王市杭领她去宝华山问禅。路边的蒲草吐出新叶,王市杭抽了一根,编出一只翠绿的蚂蚱。时临安只觉内心深处涌出一股由衷的欣喜。那欣喜如此前反胃的恶心一般,并不由她主张。 她便知道,是原主的灵魂又出现了。 难道,王市杭是触发的关窍?可是,她二人从不相识,便是王市杭自个都说:“此前只知有个姑娘于我而言是特殊的,却不料有一见如故的运气。” 问题出在哪儿呢? 尚未等她想出答案,张家舅舅张神诀与二舅母陈氏来到金陵。 张神诀是时临安的二舅,曾任岭南的知府,一任届满,他自觉对家中有了交代,便不曾续任,潇洒地挂印而去。张家族中资财丰厚,又有时临安的大舅张神寅任一省布政使,撑起这一辈,便也放任张神诀终年游山访水,寄情天地。 时临安的二舅母陈氏也是妙人。与张神诀生下一子后,便未再生育,二人带着独子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过得别提有多快活。 此次二舅夫妇来金陵为她撑腰,时临安觉得,心中很有底——他们才不会像那些迂腐的家人,拘泥于礼俗,反而忽略了女儿家的切身幸福。 “二舅,舅母,”时临安行了一道叉手礼,“阿猹呢?”阿猹便是二人的独子。 “他留在了临安。霁春,快让我瞧瞧,”陈氏扶起她,又展开她的手,前前后后看了一圈,“高了,精神了。” 陈氏上回见她还是在三年半前的时熹丧仪上。他们本想带时临安走,却不料,她木着一张尚有稚气的脸,“二舅母,我不能走,”她只有十五岁,眼中却满是坚毅,只不知,那坚毅是因为恨,还是因为有甚心愿未完成,“阿爹叫我入宫守着太子殿下,五年,我答应他守五年。” 张氏兄弟摔了一整套茶具,仍未劝回一意孤行的时临安。 最后,他们只得将时临安送至宫门外。 陈氏一路在哭,“霁春,为何,为何要如此?”她问道,“搭进一个神爱不够,你才几岁?非要你进宫?” 时临安为她擦去泪水,“二舅母,别为霁春伤心,”她道,唇边甚至还有一丝笑意,那笑冷得很,嘲弄得很,“霁春此去,是偿还父女恩情。还清了,霁春才是自由的。” 张神寅沉着脸色,一直未说话。直到时临安与他们拜别,张神寅才抚了抚她瘦削的肩膀,“霁春,别和自个过不去。何时想通了,给舅舅写封信,舅舅接你回临安。” 时临安阖上眼,不叫眼泪落下。她点了点头,又跪在宫门外的青石板上,向她慈爱的家人行了一道稽首大礼。 随后,她起身往宫门行去,再未回头。 彼时的陈氏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这一面,便是此生的最后一面。她未忍住,一声一声唤着“霁春”,直到朱红的宫门吞没那道菲薄的背影,她也未唤回少女。 幸好,那只是错觉。 陈氏仔细打量如今的时临安。她的眼中再无不化的冷意,周身的气息也沉下来,不再像个竖起尖刺,不叫任何人靠近的受伤小兽。 “真好,”她由衷道,“真好。” 叙过一番契阔,张神诀取出两封信。一封是时临安递与他的,另一封却不知是谁写的。“霁春,”他问道,“你在信中未写明,叫我们来金陵做甚?” “幸好我们在庐山附近,”陈氏拉着她坐下,“不然,你且等着呢。” “二舅舅,二舅母,”时临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