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自渊是白鹿洞书院新生一代的绝对C位——太康廿二年四川一省的秋闱解元,西南大儒的幺孙,兼无数豆蔻小娘子的春闺梦里人。 这日,许自渊领几十白鹿洞学子,至锦江府府衙讲演,称新政一事,绝不公平。他不敢直言东宫,便将祸头都泼在林右右身上。 林右右受峨嵋岭一县供养,收了不知多少银两、珍宝,这才叫朝廷将试栽茶树的新政放在了峨嵋岭。 只听他蛊惑道:“自古盐、茶一道,由朝廷专卖。去岁涝灾,杨子江不得行船。贩至滇国的茶叶一两一金。若峨嵋岭种了茶,往后的银钱可都归了他们。” “这又是凭什么?” 一句“凭什么”说到了围观诸人的心坎儿里。 前些时日,朝廷出了新令,要在峨嵋岭试栽青茶。一群看客只当酒后闲话,热闹一阵便也不曾关注。 农户们听了更加不以为然。他们种惯了禾稻,若贸然改种了茶叶,往后的口粮谁来供给?更不论试栽的茶树来自江南,如此天南海北的,谁知该如何伺候稼穑? 于是,那一道新政如一粒小石子,投入湖心荡起几分涟漪后,便不再叫水面浮沉。 谁料,白鹿洞书院的读书人瞧出不同。 那日,算课的老师拿了几年的户税做引,叫他们算出了贩茶一道的高额利润。讲策论的老翰林温起旧识,叫人新解何为“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此外,时政的邸报来得格外及时,接连几期的《新政答问》引起学子关注。 终于,一名年轻举子道:“新政一事,既利万民,为何只限于峨嵋岭?此非‘不均’耶?” 偶至白鹿洞书院督学的学政大人轻提碗盖,悠然拂去茶沫,“善。”他道。 学政大人的一句“善”,叫年轻的学子们愈发义愤填膺。没几日,白鹿洞书院半月一刊的《时论》刊满“新政不公”的言论。 许自渊是秋闱解元,自不肯落于人后。他自家中得知东宫今日入锦江府的消息,便匆匆集聚同窗,欲至府衙门口向太子殿下谏言。 若殿下听取谏言,改了新政,那会叫他们得一道莫大的名声——虽是举人,却有眼界,有能力佐议国事,这当是无上的荣耀。此事若成,明年春闱折桂,岂不更有把握? 于是,一伙青衣学子讲演得更加卖力。 谁知,被惦记半晌的东宫车驾轻巧地拐了一个弯,去了锦江之畔的一处别院。待许自渊一行回过神,从府衙匆匆赶至别院,那一带早布起层层禁制,叫人不得走近半步。 时临安将一本新刊的《时论》递与傅玉璋,“殿下想的不错,头一个出招的果真是学政大人。” 傅玉璋翻了几页,没甚心思细看,“霁春才是女诸葛,”他将《时论》一扔,漫不经心道,“叫孤先去了一趟岳麓书院。” 时临安“啧”一声,“殿下…”她道。 傅玉璋看向她,扇形的眼尾挑起一个明晃晃的“问号”。 “不好互相吹捧,”她绷着脸,正色道,“会骄傲。” 于是,将将驶入别院的马车中传出清朗的一声笑。 徒步跟在后头的月琅达惊奇道:“原来,太子殿下也是会笑的吗?” 点杠没有回答。只是,他在心里想,当然,殿下会大声地笑,会神采飞扬地与人交际…只是,那都是许多年之前的事了。 太子的避而不见叫学子们的一腔诤言没了倾诉对象,然而,这也叫他们攒起无穷的勇气——太子不敢见他们,或许正因他们议到关键,论到核心,他的脸面挂不住,正在闭门想应对的法子。 许自渊与几位举子一合计,决心不可泄下这口气,他们还需将言论铺得再大一些, 于是,不论是饭馆驿所,或是茶肆邸店,无不在议论新政一事。有人关心此后他们是否能喝上峨嵋岭做的新茶,届时,明前龙井可来得更早一些,也更便宜一些。有人想得远一些,欲打听如何将户帖放入峨嵋岭,即便这一回种不上新茶,往后若要扩大规模,峨嵋岭的人总要多上几分机会。 而更多的人,不是酸言山旮旯出了金凤凰,便是大声抱怨,为何将这富贵的机会给了峨嵋岭,其余的锦江府人士,便不配了吗? 在有心之人的煽风点火之下,锦江府甚嚣尘上,大有舆论翻车之兆。 所有人都等着,那位驻跸于锦江之畔的太子殿下,给出一个解释,一个交代。 然而,两日过去,太子殿下依旧闷在别院,未传出任何言语。 只在一日清晨,别院中驶出一辆不起眼的单驾马车,“嘚嘚”地往峨嵋岭而去。 寻常的布帘之后,傅玉璋手握一卷崭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