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舍人一脸喜色地找她,倒叫她意外得知“傅玉璋疑似被穿”的“真相”。 玲珑舍人叉手作礼道:“中庶子,下官支取一些用度,”她道,“殿下叫下官出宫,买些酥油。” “酥油?”时临安不解,问道:“用来做甚?” “用来做酥油茶。”玲珑舍人瞧了瞧四周,确认只有她与时临安,随后走近一步,低下声音道,“皇后娘娘在时,时常做酥油茶吃,殿下也喜欢。只是后来…” 她摇了摇头,咽下一些话,“殿下再不吃了,宫里也没了酥油。” 时临安“哦”了一声。 她想起什么,斟酌了语句问道:“舍人,从前的殿下…”她停了停,似乎很犹豫,“是否与现在不一样?” 时临安算了算,加上原主所在的时日,时临安入宫已有两年。然而,玲珑舍人的只字片语中透露的,却是皇后娘娘还在时,那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傅玉璋的模样。 那模样,时临安不知晓,原主也不知晓。 “照理,咱们不得妄议主子的事儿。”玲珑舍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当年,在龙虎山修道的老王爷见了殿下,道:‘晋中兴,皆系于此子’。” “后来,皇后娘娘去了,殿下也灰了心,不理俗务,”她道,“那黑心的一家便将污名泼落给他…下官气不过,曾与人争论,殿下反叫我不用在意…” 玲珑舍人还在絮叨,时临安却洇出一身冷汗。 原来,午憩前后,傅玉璋的反差如此之大,并不因为他被穿了,而是,他本就戴着套子在世人面前演戏,现下他被袁贵妃逼急了,露出一角精明、强干的真模样。 可笑她自诩有一些打工人的经验,便自大地揣测傅玉璋的言行。 她想,或许是在东宫待了半年,做出一些成绩,收拢半簸箩人心,她便有些自得,反倒丧失初来的警醒。 时临安一面将中庶子的对牌递给玲珑舍人,好叫她去后头支取银两,一面拧紧心弦,不断提醒自己—— 这里是东宫,是最危险的地方,她不可再大意,暴露半分“穿越者”的痕迹。 ☆ 然而,时临安不知道的是,在她不断自我洗脑,告诫自己,傅玉璋还是那个傅玉璋,是她不够了解傅玉璋时—— 傅玉璋确实被穿了。 只不过,他是被十年后的自个儿穿了。因而,更准确地说,午憩醒来的傅玉璋,他重生了。 前世的他,死在千里之外的沙洲。 彼时,傅玉璋落败,被判流徙。 傅玉书问他,可想去哪里? 傅玉璋摊开地图,点了祁连山下的一个小点,“沙洲,”他道,“我想去沙洲。” “我听闻,沙洲有一处千佛洞。”傅玉璋解释道,“我这一生,连累许多人丢了性命,我想去那里为他们多念几卷经。” 傅玉书应了。 金陵到沙洲,迢遥几千里。 傅玉璋随押解的士兵一路走,一路看见流民、饿殍。 他后知后觉——晋朝,竟已变成如今的样子? 在一处不知名的山脚,他看到一位干瘦的老叟趴在龟裂的地上——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去啃食草根。然而,还未等咬断草根,老叟的脖颈一软,再没有气息。 傅玉璋的心中一片迷茫,是他错了吗? 自母后薨逝,他陷入无止境的怨恨。 他怨恨晋帝——是晋帝,寡情地挑起晋朝与吐蕃的战争,叫吐蕃出身的母后走上绝路。 他也怨恨袁氏一族——是他们,用无数的挑唆、阴诡,叫晋帝与母后愈发离心。 他还怨恨道貌岸然的臣工——他们支持用兵,不是为了晋朝,而是为了私利,为贪污军饷,为营结势力。 可是,他们都好好活着,只有他的母后,死在了海棠花开的时节。 傅玉璋冷笑一声,他想起老王爷曾说的判词——“晋中兴,皆系于此子。” 既如此,他就毁了自己,也毁了晋帝、臣工的“中兴”美梦。 他不再过问政务,亦不曾留心声名。他任由袁氏一族结党、贪墨,将无数腌臜的罪名安到他的头上,他任由天下八方风雨,叫烽烟袭染半壁江山。 他只端坐东宫,执笔画下一幅又一幅丹青。 晋帝曾来见他。“玉璋,父皇愧对你的母后,愧对于你。可是,百姓不曾愧对你,”他老了许多,在连年的忙累中,须发皆白,“你就这样瞧着?” 傅玉璋未瞧他一眼,正如他冷漠无视日渐崩坏的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