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时临安更加怀疑的,是傅玉璋回到东宫之后的言行。 只见他唤来三坊八局的众人,一时问眼下的官长,一时翻看近些年的记档。 时临安觉得,他的行为十分眼熟——这不就是半年前的她?彼时,她猝不及防地来到这个世界,替那位病逝的时临安延续生命。为了生存,她一个猛子扎进东宫的故纸堆中。生吞半嚼了一个月,她终于摸清散沙一般的东宫。 如今,看着疑似“同乡”的可疑行径,时临安既兴奋,又忐忑。她要好好想一想,如何去证实他的身份。 与时临安一般,觉察到傅玉璋的不同的,还有侍从局的玲珑舍人。 玲珑舍人自小看顾傅玉璋,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伶俐、早慧,变得孤冷、枯寂。看着“万事不挂怀”的傅玉璋,玲珑舍人常常想,若是皇后还在,那该多好。 今日,叫袁贵妃闹了一遭,傅玉璋似是醒过神来。玲珑舍人看着端坐榻上,眼神凝着精气的傅玉璋,她老怀宽慰,只想立时去皇后灵前烧香,告诉她,咱们的太子殿下像是活过来了! 傅玉璋抓着一伙人,卷了一个下午。 到夜灯初上,一行东宫属臣回过神来——这日子没法过了!一个时临安不够,现下,傅玉璋也成了加班狂魔,他们摸鱼偷闲的日子,当真是一去不复返了吗?! 似是听到了他们的心声,傅玉璋整了整衣袖,“今日便到这里,”他饮一口茶,“明日再议。” “是。”众人应一声,既欣喜,且忧愁地走出殿中——欣喜的自然是今日的班就上到这里了,忧愁地则是明日,后日,往后的日复一日,他们怕是要被蹂/躏成一棵棵又卷又菜的卷心菜。 东宫属臣们叹一声,觉得檐外的春雨格外寒凉。 这时,傅玉璋想起什么,“中庶子留下。”他道。 在众人怜惜,且避之不及的目光中,时临安拱起手,走到傅玉璋的身前。“散”之若鹜的属臣们不知,此时的时临安不仅未曾抱怨这一遭加班,她甚至求之不得,被傅玉璋单独留下来——不然,她如何试探,傅玉璋究竟是不是她的“同乡”? “中庶子,”傅玉璋找出门下坊的一本记档,那里头记了门下坊旬会、月会、季度会的会议纪要,会上议了什么,后续的进展如何,这里头写得清清楚楚,傅玉璋略略一看,便知晓门下坊这半年来,究竟在忙些什么,“这是你的主意?” 时临安的心中一阵窃喜,她觉得,傅玉璋是“同乡”的概率高达99%。否则,他怎会一眼就注意到旬会、月会、季度会这一打工人的催命符? “是,”时临安拱手一拜,她热切地盯着傅玉璋,试探问道,“殿下可是觉得眼熟?” “倒是觉得…”傅玉璋不置可否,道,“是个好法子。” 听闻此言,时临安心中更是一宽。她觉得,傅玉璋有此一问,是同时在试探于她。于是,时临安走近一步,更加明显地与他对暗号—— “奇变偶不变…?” 然而,傅玉璋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她,“鸡什么…藕?”他问道,“什么意思?” 没有得到意想之中的回应,时临安愣了片刻。随后,她回过神来,或许这位“同乡”并不是同龄人?他也许是60后,70后,甚至是个10后? 时临安暗暗地自我鼓励,别气馁,多试几个! 于是,她重整旗鼓,又说出几个不同时代的暗号—— “天王盖地虎…?” “宫廷玉液酒…?” “爱你孤身走暗巷…?” 然而,傅玉璋还是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时临安额上的冷汗,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终于,傅玉璋觉出不对,他放下手中的记档,“中庶子,”他问道,“你今日怎么了?净说些胡话?” 时临安僵住了笑容。 怎么回事,她的判断失误了?难道,傅玉璋单纯因为好奇,才问她例会之事?可是,即便如此,傅玉璋今日在北宸宫中的言行何解? 作为一名合格的打工人,来到这个世界后,时临安用了许多的精力,去观察、揣摩顶头上司——傅玉璋的喜好。 因而,虽说时日未久,她自信,自个儿对于傅玉璋还算有一些认识。 若傅玉璋不是被穿了,那么,究竟是什么让一个文青一觉醒来,就变成腹黑的卷王? 时临安不解,非常不解。 她讪讪地搪塞,“今儿有些惊险,下官神思未定,”她道,“望殿下宽宥。” 傅玉璋看了她一眼,不再说什么。 待时临安回到门下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