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庆幸他们能够遵循古老的待客礼节。” 温斯顿提着雪浸湿的防寒服和满是雪粉、泥土的靴子。他面朝房门紧闭的卧室,站在客房的小型会客厅里,用不同的刷子清理这些衣服上的脏东西,然后将其放进人造人女仆们准备的洗衣篮里。在温斯顿身旁还摆放着许多双不同种类的鞋子,其中雪地靴、作战靴和运动鞋最多,高跟鞋有且只有两双,上面的标签都还没有摘掉。这是庄园女主人赠送的礼物之一,避免让劳拉·克劳馥在某些场合不会因为不合时宜的着装再次被伦敦小报嘲笑。 充足的暖气让玻璃窗上的雪花融化又凝固。 在十九、二十世纪英国工业革命的那段时期,当某位不需要工作的贵族受到另一位拥有相近社会地位的人邀请,去往对方的庄园居住,那么这个居住日期可以变得很长。一般来说这种邀请会发生在伦敦社交季发出,以下一个社交季为期限,被邀请的贵族大多是与庄园主人有血缘关系的贵族。男性贵族可能只会待上几周就要返回庄园处理事务,而女性贵族则可能住上数个月甚至一年,因此在庄园招待客人会是一项非常漫长的过程,非常考验庄园主人以及仆从心理素质。 “对我来说,这里还是有些太危险了。”温斯顿慢吞吞地刷着雪地靴上的泥点。他看到了这座庄园的园艺的确按照他的建议进行布局,但他的从军经验带来的本能发出警告,这些地方不知道哪里就埋藏着炸药。“对你也是,劳拉。” “在背后议论庄园主人很不礼貌,温斯顿,而且我相信他们对武器的安全管理水平。”劳拉·克劳馥闷闷的声音从卧室里传来。她刚从浴室里出来,把身上野生动物的气味洗得干干净净。她既摸了摸棕熊崽子和绵羊,也摸了摸马厩里的珀加索斯和猎犬,还拜访了泡温泉的水獭一家,把身上弄得脏兮兮的,就和后来找她一起玩耍的米莉亚一样。她吹干头发,换上舒适的运动内衣,穿上运动装就打算出门了。 “他资助了我所有的冒险活动,还替我解决了很多危险。”劳拉·克劳馥晃着干燥的马尾辫走出卧室,脸颊通红。早晨起床参加的野生动物之旅让她颇为满意,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再看看庄园里的其他动物。“如果你见过我见过的场面,那你就会知道武器是一种生活必需品,他们没有把坦克或者导弹车放到庄园里才令人惊讶呢!他是个冒险家,她们是女巫,这里有什么都不奇怪!” “如果这个庄园里有坦克我也不会意外。”温斯顿低头都囔道,“我是指身高,年轻的时候我在报纸上看到过那些巨人,但无一例外都是内分泌疾病作祟,智力发育不全,饱受病痛折磨,甚至连站立都是一种困难。说不定也有例外,那就是一百多年前旧金山附近挖出来的巨型印第安人遗骸。但这里的人不一样,他们非常健康,非常强壮,非常俊美。还有那位男主人,他有一种特别魅力,对于男女来说都很危险……” 老家伙深吸一口气,竭尽全力想形容出自己的感受。 “男人会想要为他卖命,女人会想要被他拥入怀抱。”他半睁着眼睛,有一下没一次地刷着靴子,“当我看到他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年轻了几十岁,回到了那个能够拿着步枪打仗的年纪。我见过几次有这种魅力的人,比如女王,比如罗斯福总统。劳拉,你很年轻漂亮,但……”温斯顿一时语塞。他从未见过存在感如此强烈的人,即便没有见到庄园主人,但他的存在却像某只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巨大的、无形的动物,他的灵魂能够听到这个巨大动物的呼吸和热量,听见沉重的脚步声,感受呼吸的炽热鼻息,但却怎么都看不见踪迹。 这是种超自然的感觉,对于一位睡眠质量不是很好的老人来说,昨晚的睡眠简直是种折磨。虽然黛娜为他准备了豪华的客房而不是仆人房,所有起居用具都是按照客人的标准,但温斯顿还是因为昨晚庄园的反常事件在梦中惊醒。 “就像是龙。”温斯顿断断续续地说道,仿佛思维陷入了泥潭,“超自然、神秘。” 劳拉自然听得懂温斯顿想要表达的意思,她也能从科学角度分析出这种感受的来源,昨天晚上不止有他做了噩梦。在透视手法出现以前,大多数绘画都是采用古埃及壁画那般的“正面律”方式描绘场景,但公元前2000多年前的阿卡德-锡伯尔石碑则采用了复合叙述手法,将君王纳拉姆-辛描绘得极其高大,从而展现出神性与君主权威,但当这样的情况出现在现实而非艺术作品中时,身为普通人的他们能够更加清晰直观地感受到身材高大、极具魅力之人的威严。 对于温斯顿来说,他更担心劳拉深陷庄园男女主人的奇特魅力之中不可自拔,就像毛姆在《魔法师》中描写的具有神秘、危险魅力的奥利弗·哈多。他担心劳拉·克劳馥因为这里的欢乐而不愿离开,忘记了克劳馥庄园和自己的事业,然而没等他表达清楚自己真正的忧虑,他就因为劳拉·克劳馥的服装惊讶得挑起了眉毛。他一下子就恢复了流畅的思绪,话语也变得流利,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