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娜前往上城的同时,尤里森正坐在通往下城的电磁车上。 在盖亚城的三年间,他进入下城区的次数屈指可数,最主要的原因是他那过分引人注目的外表。旧地居民并不了解环网中的局势,说不定都不知道星际中还存在着圣徒这个组织,他这幅样子搞不好会带来大麻烦。 尤里森曾想过要不要换一身常服出行,不过他想到自己接触过的那些走私者,即便生活在环网最偏僻的角落,他们也依然消息灵通。他在盖亚待了三年,那些人不可能换了身衣服就认不出他,于是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尤里森没想到的是,领主的电磁车只停在上城区顶层。下了车后,他还得转乘几道窄小的机械升降机下到地面,穿越狭窄肮脏的集市,才能到达他的目的地。 下城居民从各个角落里看向这个超凡入圣的身影,沉默的视线中带着忌惮。尤里森知道,这绝对算不上什么善意的反应,他顾不上显露出他那如往常一般亲和的圣徒姿态,加快了脚步,同幽灵一般飘往地面。 路程才刚刚走到一半,在远处隐约传来仪坞市场迷幻的霓虹灯光时,尤里森的衣袍就已经被狭窄楼道中淤积的污水沾湿了。 下城从不间歇的细密雨丝打到他的脊背和金色的发丝上,尤里森分不清这阵阴雨来源于密布在环道下方的浓云,还是生物屏障过滤器渗漏的污水。 他穿过人群密集的仪坞市场。即便在这里,尤里森的容貌与身姿依旧熠熠生辉。 在他身前,来往于各个摊位的拥挤人流自觉让出一条小道,如同摩西分开红海,两侧的人注视着这一闯入者的一举一动,却又避免与那双隐匿着利刃的金色瞳孔对视。 此时是午后。如果在中央塔尤里森的书房,这时正好能享受到一天中最柔和明媚的阳光,他的鸢尾花朝向偏西的太阳,枝茎在微风中颤抖。而在靠近地面的下城,眼前的景象已与深夜无异。 仪坞市场位于下城区的最底层,九龙街区破败楼宇的基础位置。 最早只是几家私人工厂为了躲避领主巡查找到了这里。这儿无人居住,地势空旷,掠行艇也开不进来,很快便成了私人加工厂聚集的场所。 工人和工厂主以他们在旧地的故乡给这个颇成规模的地下街区命名,在那之后,这个带着一丝乡愁意味的小型社区以极低廉的价格和私密的交易方式迅速成为下城区的中心。 尤里森穿行在人群中,两侧霓虹招牌发出的迷幻光线映在他身上,给白袍染上一道道色彩。头顶是商铺投下的全息广告,衣着艳丽的女郎柔声细语地对下方的人群打招呼。 他往深处走,来到靠近黑市的位置,周围的招牌逐渐从常见的机械和电子产品变为基因改造、药物和廉价鲍里森疗法。 沉浸在回忆和幻想中的瘾君子露出狂热的表情,无力地靠在墙边。从事服务业的男男女女袒露着在光明教看来最不圣洁的部位,用眼神挑逗着每一个过往的行人。待看到尤里森出现在这肮脏混乱的环境中,更是用目光从头到尾舔舐着他,恨不得穿透他那身保守的圣袍。 见状,尤里森知道,他已经来到了黑市附近。把持着黑市入口的是一间看似平常的地下酒吧,尤里森心知,这便是黑市中消息散播的场所。 他从狭窄的入口钻进去,刚一进门,就看到低矮酒吧里的幢幢人影因他的出现停顿了一秒。他向里看去,吧台附近几个经过基因改造的壮硕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被他们包围在中央的酒保正用一块白巾擦拭酒杯,眼睛却直直看向他。 “圣徒大人,”酒保的声音穿越舞池的响动传来,“真是稀客啊。” 酒保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比尤里森矮不了多少,修着精巧的连须胡子,脸上的笑容令人生厌。他放下酒杯,对尤里森伸出一只手。 尤里森瞥了一眼那只戴满宝石的手,收回视线,漠无感情地说:“圣徒没有这种触碰肢体的礼仪。” 酒保收回手,脸上却没有丝毫尴尬,似乎对尤里森的反应早有预料。 尤里森不想与他绕弯子,拿出那片从弥尔顿家找到的晶卡,直入主题:“我在找这位JGD先生,不知您有何指教?” 酒保哑然失笑,说道:“圣徒大人即便是第一次光临,也应该知道,我们做生意靠的是信誉,不可能就这么泄露客户的信息。” 尤里森微偏过头:“我不需要您泄露什么,只不过想和这位J先生谈谈,决定是否要见我的应该是这位先生本人,而不是您。” 这位酒保显然比上城区人见多识广,丝毫没有向尤里森的歪理折服,而是摊开双臂,以一个更具威胁性的姿势靠近他,低声说道:“圣徒大人,您应该也能看出我这个位置的特殊性。领主的眼睛到处都是,我得确保大家的安全,不可能把不明不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