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点被吓得跳起来,抬头见徐远已经到了床前。 高峻跟进来,见状急问:“这是怎么了?” 刘三点生怕二人耽搁,连忙解释道:“小芽想试试再为沉大人疗伤,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你们快些帮忙!” 高峻闻言,二话不说,伸手就要将苏芽拉开,没想到徐远抢先一步,再次将他挡下了。 高峻怒道:“你干什么?我有数,带着巧劲儿呢!” 徐远瞪他:“说了不能硬拉!你带巧劲儿也不行!若硬拉开,苏芽非死即伤!” 高峻一怔,“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徐远抿紧嘴角,没立刻回答。 他确实知道一点。 毕竟,暴露宋瑾阴谋的那半页功法,就是他搜来的,他也曾听宋瑾和夏清风提过只言片语。 当时追至白马湖的夏清风曾经问宋瑾功法进度,而宋瑾似有犹豫不决之意,想要苏芽配合。夏清风便质问宋瑾:“你只需引她开个口子,后面可就由不得她了,是否心甘情愿又有什么要紧?” 那二人只说了几句就被事情打断,若不是后面发现了半页残卷,徐远也不能晓得他们说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实际上,在更早以前,清风楼的火炉里,尚有一页刚刚燃尽的、还未粉碎的、因而仍余墨迹的一张书页。 上面写的分明—— “以人之丹田养气,犹如以其气血养丹,彼为人炉也。丹炉不可见疾风,故取功之时,外力不可入,否则人炉崩,经脉断,气血竭。” 后来沉淮分析,猜测这功法若非取功者主动中断,养功者是绝无抵抗之力的。若有外力强行中断渡功,则养功者非死即伤。 为此,沉淮曾在玲珑岛上试过苏芽内力,之后便慎重叮嘱徐远和高峻:“若我的毒终未能解,且也未能除掉宋瑾,那你二人务必要将宋瑾、夏清风以及所有可能的知情人都杀了,永绝后患。” 沉淮心中苏芽的分量,徐远和高峻最有感受。 然而即便如此,当沉淮垂危,苏芽要向沉淮输送内力时,徐远也不曾阻止。 彼时情境,他怎会阻止沉淮获救? 可这番心思,却不适合袒露于刘三点面前。 高峻心急,催促道:“究竟是怎么个缘由,你倒是说呀!” 徐远含湖回应,“嗯,曾听夏清风说过几句。” 他如今拿捏不准的是:从白天的情况看,苏芽不仅可以运功救人,还能主动收手,完全不是身不由己的模样。 因而,白日他也曾庆幸,以为两次所寻之书页并非出自一个出处,又或者此前他们对那一张书页的解读有误,甚至可能连宋瑾和夏清风都对这传功之法一知半解。 这也是他在廊下听见苏芽和刘三点的对话后,没有进来干预的原因。 ——由着苏芽试一试,总归是利大于弊的。 可是现在情况却超出了他的预料。 刘三点已在问:“那是怎么说的?你快说与我听,如今却是要怎么做才好?” 高峻也催道:“你倒是说话啊!现在要怎么办?” 徐远哪里有法子?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沉淮性命无碍,他也不愿意苏芽再出事。 “如今之计,只能像白天那般,等苏芽力竭之时,看看是否还能脱身。” “可是,眼前情形可跟白日大不相同!”刘三点心中悔极,“早知道就不让苏芽试了!” 有钱难买早知道。 眼见着不仅苏芽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就连昏迷中的沉淮也眼皮颤动,呼吸声渐可听闻。 若沉淮此时清醒,说不准僵局可破。 徐远连忙俯身过去,“公子,你可要醒了?” 沉淮双目紧闭,牙根紧咬,似有挣扎痛苦之色。 三人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他,却久久不见沉淮醒。 突然,一颗晶莹的泪珠从沉淮眼角沁出,滑落发际。 与此同时,他勐地将手指张开,苏芽的手也随着提起。 然而,她只提起半掌高,便又要落下去。 眼见二人手掌又将相贴,徐远首先反应过来,迅速伸手托起苏芽手肘,将她扶住。 “苏芽,你还好吧?” 苏芽顾不上应他,捉住刘三点过来给她诊脉的手,急道:“叔!快看他!” 刘三点沉着脸没说话,坚持给她诊完才去看沉淮,然后舒了一口气。 后怕涌上心头,他忍不住骂道:“……两个作死的!是我耳根子软,险些酿成大祸。” 才这一会儿功夫,苏芽已憔悴得眼底发青,平日柔软嫣红的嘴唇也干裂了,嗫嚅着干燥苍白的嘴唇,虚弱地笑道:“哪里就是大祸了,这不是有惊无险么。” 她微微向前俯身,撑着床榻去看沉淮,便看见他眼角还有一颗晶莹的泪光。 苏芽怔住,“他……” “哟!伤得要死时都没见着沉大人喊痛,如今倒是被你气哭了。”刘三点阴阳怪气地说完,哼哼唧唧地出去熬药。 也就他敢这么说,徐远和高峻勾着头,只当没见着。 危机再一次解除,尴尬却不期然降临。 苏芽扯扯嘴角,干笑道:“我……歇一会儿再走。” 徐远和高峻默默地退出去。 室内再无外人,苏芽像根枯枝一般,开始僵硬地慢慢地往前挪。 得赶紧收拾了,这人好面子,醒来若知道自己流泪,定然是要发脾气的。 她慢慢地伸手,去擦那滴汪在他眼角的泪珠,指尖触到他皮肤的一瞬间,无尽委屈突然涌上心头。 他们是做错了什么?要这般备受折磨? 又不知他此时在受怎样的苦,才丢了往常风流倜傥、睥睨天下的模样。 泪珠带着他的体温,从她的指尖沁入她的心头,苏芽有些不知所措。 方才,她痛苦至极,就像身体连同魂魄都漏了口子,血液都在往外流,完全止不住,热血流过的每一寸经络都刀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