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督大人能有今日,实在也是受岳家帮扶不少,由来对妻子敬爱几分,何况人家所言非虚,于是邱奈成便对着茶壶哼哼道:“这淮安城里哪个能配得上我闺女?” “如今上好的佳婿送到了门前,云儿便是见见,又能怎地?”邱夫人见好就收,更是站去邱奈成身后,给他捏起了肩。 “夫人有所不知,”邱奈成被按得舒服,叹道:“那沉淮可不是好拿捏的人。” “老爷此话怎讲?”邱夫人奇道:“他十七岁高中金榜,算来今年也才刚过弱冠,少年人能有几分能耐?就连当初榜首被刘阁老夺了,那么大一个委屈,听闻他也是一笑置之,脾气甚好的模样,竟还有你拿捏不了的本事?” “呵,”邱奈成冷笑一声,“他若真是那般好脾气,曹开河能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邱夫人停下手里,赶紧也在桌边坐下,洗耳恭听。 “勋贵之家,千枝万叶,盘根错节,你是最清楚不过的,”邱奈成与勋贵出身的妻子说惯了话,便自然而然地细说与她听,“我主掌漕运,在各府州腾挪,无有不顺,唯有这淮安府,总受曹开河掣肘,说到底还是这个原因。否则又怎会捏着他的把柄,却不肯轻易摊牌?” “牵一发而动全身,老爷的为难,我最明白,”邱夫人点头道:“可那沉淮不过是与太后认了个亲,之后便出京游历,看起来也没有多少在京经营的机会,老爷怎知他能为你助力呢?” “呵呵,为此小看沉淮的人恐怕不少,”邱奈成笑道:“夫人,你道那沉淮为何来到淮安城,又为何会被炸了私宅?” “为何?” “我在南京都察院和兵部,倒是听了一耳朵消息,”邱奈成压低了声音,道:“广西土司叛乱,朝廷派去镇压的镇西将军赵庆,是曹开河早年远嫁的同母庶姐的丈夫,可惜他有勇无谋,被土司围进了密林里,是沉淮路过,单枪匹马将他和部署抢了出来,才有了后面的招抚。” 邱夫人惊讶地张大了口,“他一个读书人,竟有这等神通?” “夫人,他能办成此事,你还敢当他只是个读书人?” 邱夫人咋舌,又问道:“那他岂非对曹家连带有恩?又怎弄成如此地步?” “其中细节,尚不得知,”邱奈成摇头道:“赵庆平乱之后,本有封赏,可临了出京的却是巡按御史和锦衣卫,就连这回能将曹开河偷换的兵丁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住,也是锦衣卫的助力——夫人你说,这会是谁的神通?” 邱夫人醍醐灌顶,两眼放光,“老爷啊!我们不是正盘算着进京的事儿吗?沉淮既有此神通,怎能错过?” “唉,夫人,你当我不想的么?”邱奈成叹道:“起初我也是动过这念头的,昨夜与他见面后,便不敢存这心思了。” “他长得丑?”邱夫人狐疑道:“听说是个俊俏的少年郎呀。” “体貌修伟,风神雅秀。” 邱夫人闻言便沉默了,她最懂丈夫,沉吟片刻,问道:“老爷是怕结亲不成,反而坏了你端掉曹开河和胡兴的谋划,遗患无穷?” “我原想着,平安再过一年,便能寻到机会进京,没成想这曹开河胃口甚大,竟想将私制军器、畜养私兵的谋逆大罪加于我身。” 邱奈成目中有毫不掩饰的杀机,看得邱夫人心惊,可是他下一句,就让邱夫人热泪盈眶。 “夫人,我身后还有你和儿女,无论如何不能让你们陪我落难。” “老爷……” “如今既已与曹开河撕破了脸皮,此局便是不死不休,”邱奈成对着妻子摆摆手,示意莫哭,“沉淮与他结怨,于我是正中下怀,有沉淮在前面挡着,又有锦衣卫接掌此桉,纵是曹开河与王恕有姻亲,这回也磨不过。” “听起来,此时如能与沉淮结亲,岂非是为我们加了一道护身符?老爷为何又说不可呢?” “一则,如今朝中大势不清,沉淮怕是对此心知肚明,且极其忌讳,所以才借故离京。” “再则呢?” “再则……”邱奈成想到昨夜与沉淮见面的情况,皱紧了眉头,道:“不瞒夫人,不知何故,我总觉得他在私交方面,似是刻意与我保持着距离。” “嗨,我当是什么,”邱夫人闻言却松开了眉头,道:“朝中大势我是不懂,但若谈到‘再则’,老爷,你们初次见面,谈甚私交?少年人拘谨矜持些也是有的,如今桉件既已移交锦衣卫,老爷不妨在府中设宴,请了他来。” “在府中设宴?” “对呀,不然呢?” “夫人不会是想要云儿……?” “老爷!”邱夫人娇嗔着瞪他一眼,“你可莫再说什么‘矜持’了,哪家小姐要那般矜持?当初我若再矜持些,能给你做这辈子夫妻?” 邱奈成一想,似是有理,沉淮还不知道会在淮安待几日,不趁着这机会结交,未来又不知道是怎么个不易。 “夫人切记要叮嘱云儿,再不可如今夜一般……” 漕督夫妻房中私语,殷殷嫁女之心甚多牵扯,颜氏这边也不遑多让。 只是颜氏所想,与漕督家的盘算却是悬殊两端。 看见苏芽被沉淮背着回来,她的脸色当场就挂下来了。 苏芽可没防着被亲娘抓了个正着,她早就要下来,可沉淮坚持再往里送一送,当时他俩站在小院外面,正准备放她下来,哪儿想到颜氏正站在月牙门的阴影中? “呃……娘……” 苏芽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要解释,“沉淮……沉大人他……” 唉,被抓包的人口条大约都不太好使,苏芽两次差点儿咬了舌头,只好暂时闭嘴。 沉淮看她那乖巧模样,忍笑很辛苦,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跟颜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