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已迫近,三人废的废、伤的伤,逃都来不及,沉淮却要在此时脱队? 看起来,若能真将他扔下,苏芽和刘三点逃生的机会肯定能大出一丁点儿,让沉淮留下挡一挡追兵,至少能分散一部分压力。 可是苏芽却并不应他,而是先问刘三点: “叔,逞能是不是病?能治不?” “哎哟!还有功夫站这儿扯吗?快走快走,”刘三点慌里慌张地看着远处河面上的火光,随口道:“我擅医毒、医跌打损伤,若是毒物所致的癫狂失心,或者摔伤造成的郁症,也未尝不能——你瞅着他现在像不?” 苏芽闻言居然笑出了声,“天太黑,我看不清。” “哎!”她回头,一本正经地问沉淮,“方才你俩说过,那些人大约还有为着刘叔而来的意思,如此一来只丢下你一个人岂非不够?” “那又不同……” “这些容后再说,带不动的时候会推你出来顶着,”苏芽索性伸手拉着沉淮走,“就这片刻的功夫,又少跑了几丈路,还不快点儿。” 不知道为何,她此时有一种绝不能舍下沉淮自顾离去的想法,即便硬是忍着不去想他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他躺在水里无声无息的情景却实是让她心季,好好的一个人,若就这样死了,她怎能忍心? 三人相扶持着,就这样又在滩涂之上又开始搜寻新的路,却并未走几步便被迫停下来——有人拨开芦苇,堂皇地封住了他们的去路。 刘叔悚然一惊,掉头就要换方向跑。 沉淮向前一大步,将二人挡在身后。 来人却骂骂咧咧地出声:“苏芽,整日讲那些捞什子话本故事真是委屈了你,那些女卷应该瞧瞧你如今这模样,活脱脱一个女英雄!活得不耐烦的那种!” 苏芽眼前一亮,这熟悉的骂人声——“婆婆!” “烦死了,别叫我!”孙婆压根儿没有好脸色,当先对沉淮道:“我来接小芽,你我的事情,改日再说?” 沉淮垂眸看着苏芽抓着自己的手,并没有因孙婆的到来而放开的意思,这让他眼角微弯,一点愉悦藏不住,却终究还是抽回了衣袖,对孙婆道:“行。” “那好,你自便。”孙婆一把扯过苏芽,“跟着我,护好你那姓刘的累赘,别乱跑!” 姓刘的累赘不敢反驳,默默地挪动脚步,站在苏芽旁边上。 这时孙婆已发现了苏芽的伤腿,怒道:“这又是怎么整的?!” 苏芽连忙道:“可不我自己整的,是那帮人太过歹毒,凿了船底,差点儿就把我漏下去,要不是……” “有两个大男人在,怎么不漏他们,只漏了你?” “可不就是,莫非我更倒霉?”苏芽抬头看孙婆的后脑勺,觉得她肯定又在翻白眼了,心里却暖得很,跟沉淮擦肩而过的时候,又一把扯住沉淮的衣袖连人一起扯着走,“要不是他当时留下来断后,我可等不及你来救。” 孙婆回身打掉她的手,“你不准多管闲事,后面自有人来找他。” 苏芽喜道:“救兵来了?” “可不就是‘救兵’!总有三四十人,比衙门的人还多,”孙婆冷哼一声,回身斜眼,看着已自觉停下步子的沉淮,“此人鬼门道多,难保今日又是在设计你了,还不速速与他分道扬镳?” 沉淮的救兵,不就是大家的救兵? “能一样么?”孙婆斥责苏芽,斜着眼睛看沉淮,嘴里道:“那边追来的人鱼龙混杂,钱御史即将亲至河边压阵,理刑衙门和漕兵一起带来了十几条船,你何时见过衙门的人办事如此迅速了?” 苏芽闻言迟疑了一下,就去看沉淮,她现在是知道他的身份了,太后表外孙、太子侍讲被刺杀,这般阵仗当然合理,可孙婆还不知。 沉淮一直在回看后方河上的行船,这时彷佛感觉到了苏芽的视线,偏过头来,迎着苏芽的目光对她笑了笑,又未置可否地看了孙婆一眼,却不言语。 孙婆索性又送了他一个大白眼儿,续道:“能动用火药,这是准备弄他个不死不休,定是在何处将人家得罪死了。此人真真假假,一身的臭秘密,他适才让你们先走,却总算是还有些人性——今夜你只要敢跟他一起亮了相,日后有的是亏吃。” 这倒不假——眼下这般境地,苏芽若是与沉淮一起出现,那从此以后,她就再不可能做一个简单的话本娘子,至少在旁人的心里,沉淮的朋友未必就是她的朋友,可是沉淮的敌人,就确凿是她的敌人了。 苏芽默了一瞬,沉淮却轻笑一声,慢悠悠地问孙婆:“你不鬼祟,打探得倒是清楚,对官场倒是熟识得很,居然认得钱御史?” 这话里有话的,就差指着孙婆的鼻子说:你丫不也真真假假,一身的臭秘密? 虽没骂,可这调笑的口气,听着怎么格外有些嘲笑的意味? 孙婆被堵得一哑,哼哼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时还这般嚣张,看来你今晚是死不了了。” 刘三点在旁插嘴道:“此时还有功夫斗嘴吗?我们究竟是走还是不走?我先说啊,那帮放火药的人不知道在哪里埋伏着,我怕!” 苏芽翻白眼,这叔真是神奇,真不是在做戏么? 只是,沉淮到底武功真恢复正常了吗? 若孙婆的情报属实,则当下局势确实看似对沉淮有利,实际仍是暗藏杀机——理刑是刘云的人,漕兵不知道是漕督邱奈成还是总兵曹开河派来的,那班杀手来历尚不清楚,此时也不知道有没有避走,称得上仍旧是充满变数。 只是,自己三人留下来,确实也后患无穷。 毕竟刚共了一场患难,眼下却要做个决断——是否就真要如孙婆所言,丢下沉淮,他们自顾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