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人包围的人墙,就在这寒冷的冰面上对峙。徐奕清押着呼延宝缓步往前,北翟兵士们也慢慢后退。 呼延宝脸色微青:“你真的要跟我同归于尽?” 徐奕清不答,反问道:“战马怎么回事?” “什么战马?” “你为何说我骗你?”徐奕清面色清冷,低声道,“你跟呼延茂之间还有什么暗号不成?” 呼延宝闷声道:“我北翟军中善用马笛,战马听笛声而行动,刚才一定是六哥在城中用了马笛,我军中才会战马失控,他既在城内,你必然就在说谎!” 徐奕清冷笑:“我何时说过城内没有呼延茂?” “你明明就说了有人不愿意我抢功……” 徐奕清讥笑道:“这个人难道就不能是我?” 小王子动脑子全靠谋士,但这一刻他灵光闪现,突然明白了什么,连忙大叫起来:“你,你是大哥的人吗?你别乱来,如果你真的杀了我,又折损了六哥。就算大哥回去,他也是要被罚的,到时候你只会被他推出来当替罪羊!” 徐奕清不为所动。 随行的老者又忍不住道:“大王子允诺你什么好处,我们也能给你!你万万犯不着为了他去犯险!别的不说,有些陈年旧事,他肯定不知。我当年受命潜入大楚都城,反而知晓更多,你既拿着双鹤白玉佩,可知当年大楚宫中那件事其实是……” 他猛咳了两声,似乎因为太急被口水呛到。 徐奕清因此迟疑了瞬间。 他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在乎。他想知道卿九交给他的这东西到底是何物,他也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他从小一遍遍被卿九灌输的都是满门上下的冤屈惨死,可他在梦中即使杀了仇人也无从知晓真相。 或许是他本身就强撑着身体,全神贯注之下动作凌厉,稍微迟疑后就被抓住了破绽。 看起来苍老的老者,突然奋起离马,一脚飞踢,踹中了徐奕清的肩头。 徐奕清一口鲜血吐出,身体倒飞出去,他只来得及反手一刀砍在了呼延宝的后背。 呼延宝往前一扑,被老者伸手抱住。他背后的鲜血飞溅在徐奕清的脸上。徐奕清还没来落地,就见正面两名北翟人拉弓射箭,他险险地半空中扭转身体,落下后就地一滚,羽箭堪堪擦着他的脖颈,没入了他身后的冰层中。 鲜血一下子从徐奕清脖颈渗出。 与此同时,呼延宝躲在老者身后,狂怒嘶吼:“放箭!给我放箭射死他!” 徐奕清双手撑地,无处可逃,他抬眸瞧着一个个在火把微光下反射着寒光的箭头,捂着脖颈虚弱地笑了笑,眼底只剩释然。 算了,不是所有事都能得到答案。 他闭上眼睛,黑暗瞬间包围了他全部感官。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声熟悉的鹰鸣。 徐奕清在那瞬间以为是幻觉,可稍等片刻,没有想象中的痛楚落在自己身上时,他又再次睁开了眼睛。 只见一道道火光在岸边亮起,燃烧的火焰染亮了夜幕的地平线。无数手持火把的人,不是大楚将士,不是守城乡兵,而是一个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手持网线的平民。他们的声音如波浪般起此彼伏。 “出网咯——出网咯——出网咯——” 老者见状,根本顾不上徐奕清,赶紧扶呼延宝上马:“快走!他们要冬捕!” 活在北地的人都知道冬捕的阵势。老者声音一传开,所有北翟兵士都赶紧掉头往岸边跑。 但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随着出网的声音越来越多,冰层发出咔擦的碎裂声,一条条黑色的网线被无数民众从冰水里往外拖。他们号子齐声震天,气势惊人。 徐奕清惊愕中环顾四周,才发现不远处的冰层之上,相隔不远的距离都有一些半个拳头大小的洞。这些洞不会影响马蹄踩踏,在平时也是作起网作用。但现在在人为的精心算计下,有网线切割,洞口和洞口之间的冰面瞬间崩塌。 北翟兵士跑得越快,动作幅度越大,震荡越厉害的冰面,崩塌得越快。 不少北翟兵士就这么连人带马,扑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徐奕清还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以民为基础的作战方式,能如此调动民众,他不用猜就知道是谁在指挥。果然,北翟大军阵势一乱,他就听到萧靖宥内力传音响彻四周的声音。 “敌军已乱,跟我杀——” 密密麻麻的人群从岸边冲出。他们抄着农具猎具,加入了对敌的血战。鲜血染红了还没崩塌的冰面,百姓和流民们居然在没有训练的前提下,只凭一股热血上前,就把北翟兵士给打下战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