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豆子也收了不少,做成豆饼发走了,马儿爱吃。西京这地方,满眼都是山,以为穷困无比,但细细搜刮一番,油水却也不少。干果、山野货、鱼虾、豆子、稻麦、牛羊之类,和中原差异很大,但真的不错。秦王也甚为满意,督促我等继续搜刮粮草。” 高昭望闻言苦笑。 西京固然不算穷,但也谈不上富。之所以老百姓家里有点积蓄,主要还是人太少了,没那么多人跟你争抢。按照夏人的话说,就是“人均资源丰富”。但再丰富,被这帮如狼似虎的军兵一抢,估计也穷得底掉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受损的是渤海人,关我高句丽人屁事? “对了,西京、东京、南京地界之内,有许多靺鞨部落,百余年前渤海人内迁安置的。”高昭望似是突然想起,提醒道:“虽说渤海人谓之‘熟部’,与北边的‘生部’相对,但凶悍桀骜,野性难驯,还是要小心一些。” “抢都抢了,说这些作甚?”周继英见他大惊小怪,有些没好气地说道:“高长史不妨看看那边。” 高昭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一大群靺鞨人赶着黑压压的豚猪到草地上。而草地之上,已经有人在宰杀了。 猪皮被收走,制作甲具,内脏便留在本地,充作驻军补给,肉则做成脯,装船发往神州前线。 “他们——没反抗么?”高昭望惊问道。 浿北也有靺鞨部落,一直让他们头痛。不纳赋税,还时常劫掠,简直就没一个良民。小孩生下来就好勇斗狠,长大了更是不得了。浿北诸郡一直眼不见心不烦,当他们不存在,双方相安无事即可。 如果非要从中原挑一个群体与之对应的话,那么只有“蔡贼”了。 蔡贼平时种地,手头紧了就出去抢劫。向北是洛阳、汴州,虽然富庶,但军事实力强大。比如宣武节度使常年养兵十万,你去和他们打不是找不痛快么?于是蔡贼大量出现在襄阳、鄂岳、江西、淮南一带,四处劫掠,悍勇难制,以至于唐廷不得不联手各镇,组建专门的部队围剿,这才稍稍遏制住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这些人和蔡贼太像了。 “反抗有何用?”周继英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道:“已经挑了几个小部落了,敢不纳贡,就要有死的觉悟。不过这些人确实挺狠,兄弟们费了一番手脚,才把他们制服。” 高昭望联想到来的路上,从船头看到不少顺水飘下的尸体,顿时不寒而栗。 中原礼仪之邦,盛产的却是凶狠无情的武夫,唉。 “朝廷好手段。不过对付这些愚昧凶顽的蛮人,还是得施以怀柔之策。就算抢光他们的部落,也得不到多少东西,说不定还是亏本的呢。”高昭望干笑了两声,终于谈起了正事,只听他说道:“我从浿北运来稻麦三万斛,还请交割一下。” “这你得找杜府尹了。”周继英说道:“他就在城里。” “好,老夫这就去寻他。”高昭望拱了拱手,说道。 就在此时,数骑从城北驰来,高声喊道:“大捷!大捷!威胜军攻城旬日,屡挫贼军。六月初六,贼西京留守张定保开城请降,神州克复。” 高昭望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又默默听了两遍,确定没错之后,连连感慨。 渤海是真的不行了,日暮西山,一副败亡之相。 西京下辖四州,即神州、桓州、正州、丰州。 桓州去年就被攻克,神州刚刚被占领,只剩正州、丰州了。 正州位于桓州西面,夹在沉、桓之间,兵微将寡,一时间没人去料理。这时候是不是该降了呢?反正去年夏军过境的时候,他们压根没阻拦,估计差不多了。 丰州还有一番争夺,毕竟这是中京显德府的门户,不可能轻易丢弃。但也就只能稍稍拖延一下罢了,最终结局不会有什么两样。 周继英也在一旁听到了,连连大笑,畅快不已。 “将军可是要北上了?”高昭望也不急着去找杜光乂了,问道。 “不会。”周继英叹了口气,道:“西京的贼军已经覆灭,但南京南海府总有兵马西进窥伺,我怕是走不了。” “将军,南海贼兵孱弱……”高昭望心中一动,说道:“若遣一支偏师东进,配合我浿北儿郎,或能攻取之。” “浿北已经贡献了五千乡勇,还要出兵,很拼嘛。”周继英笑道:“这得秦王定夺,你和我说是没用的。” 高昭望自失一笑,道:“老夫明矣,这才奏报秦王。渤海已是冢中枯骨,此时不抓住机会立功,将来只能追悔莫及。” 说罢,行礼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