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将各种不同货物放在一起售卖的大商铺,打破了不同行市的垄断,对燕人而言还是比较新鲜的。 邵知礼默默观察,发现大部分人都只是看,出手采买的人少。即便买,也专盯着几种货物。 第一种是泥姑口新送上岸的咸鱼干,采买的人最多,且多为官员、富户家卷。 下个月就是长春节了。坊间传闻,圣人早年家贫,行将饿死之时,得遇金甲神人,自言本是龙宫巡官,特献鱼一筐,助天子渡过难关。圣人既惊且悟,始有廓清寰宇之志。 传闻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了,但圣人亲自推广的东西,大伙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况且咸鱼干也是稀罕物,富贵人家不介意多买点回去尝鲜。 邵知礼稀里湖涂地买了几条,提在手里时,却不知找何人去烹制。 唉,母亲在宫里照顾弟弟,父亲在洛阳,家中就他一人,冷冷清清,好生无趣。 咸鱼还是很好卖的,不一会儿就售罄了。商行的人出面解释,天寒地冻,渔船已经不出海了,这是泥姑口送来的最后一批咸鱼。 听到这个消息,几位刚刚从衙门下直的吏员大失所望。 有那心思活络的,已经在盘算着是不是找人打制一艘船,出海捕鱼算了。看这样子,捕鱼说不定比当武夫还挣钱。 反正都是卖命,上阵搏杀危险,还是出海与风浪搏斗危险,实在难说得紧。 邵知礼也分辨不出到底哪个危险。不过出海捕鱼可能真的比较挣钱,万一哪天圣人在下旨,让大伙正月里也吃这咸鱼干…… 邵知礼觉得他干得出这种事。 人们购买的第二大类便是马匹了——老规矩,在长夏商行交定金,司农寺会给他们送来想要的马匹。 话说这几年大夏出了不少好马了。 前有名噪一时的银川马,后来又出了个风头更劲的高阙马。听闻都是司农寺下辖各牧监淘汰的马,但在邵知礼看来真的很不错了。 他在预定的马匹种类内,又看到了新名字:永清马。 “可真是厚积薄发啊。”旁边一人叹道。 邵知礼忙扭过头去,却见是一毛锥子。 “早闻今上镇夏之时,便培育良马。”毛锥子继续说道:“二十余年持之以恒,想必已有很多成果。只要司农寺想,一年出一个新马都不成问题。” 此人所谓的“成果”,其实就是指司农寺经过二十多年的积累,已经掌握了不少优质“基因资源”,可以慢慢排列组合,试验出自己想要的品种。只不过他没这些概念,只是一个模模湖湖的想法——即便如此,其实也很厉害了。 “我叫李严。”见邵知礼不说话,毛锥子也不以为意,道:“本在莫州当个小官,王师大至,我弃官潜逃,实在惭愧。今得种师召唤,去营州当个县官,便想着买匹好马,惜未买到。一千匹好马啊,数日即售空,长夏商行凭空得了六七万匹绢。唉,不意北平府的有钱人也这么多,大意了。” “这……”邵知礼也不知说啥好。 与李严分别后,他也没心思逛了,抽空去云居寺拿了石经拓印本后,便入宫面圣。 ****** 交泰殿内,余庐睹姑、阿史德氏二人正在逗弄孩子。 或许因为都是胡人出身,她俩自然而然地亲近到了一起。 邵树德则在书房内思考如何赚钱的事情。 萧重衮则拿着一张草原地图,静静跪在他面前。 邵树德的目光上下扫视一番,突然拿手指在萧重衮的嘴唇上一抹,又看了看她的跪姿,襦裙胸口拉得很低,已经可以看到里面的小馒头。 “重衮,你在勾引朕?”邵树德看着大拇指上的胭脂,似笑非笑道。 萧重衮的脸唰一下红了,然后又变白。 “陛下,邵知礼来了。”宫官解氏入内,禀报道。 “让他进来吧。”邵树德离开了书房,至正殿内坐定。 “奴婢拜见陛下。”邵知礼跪倒在地,大礼参拜。 “起来吧。”邵树德从仆固承恩手中接过了拓印本佛经及序文,仔细看了看,表情十分精彩。 “你有心了。草原之上,还是该广建庙宇,化解戾气,今日找你来正是此事。”邵树德说道:“不过,在看到这份拓印本后,又想起了一些事情。云居寺香火十分鼎盛?” “陛下,不光云居寺,各处寺庙都兴盛得很。”邵知礼说道:“北平府、沧州、魏州、汴州,极其兴盛,日进斗金。” “朕已经课税了,居然还这么富。”邵树德感慨道:“这帮秃驴,看样子可以加重税率。多出来的钱,正好组建草原商队。” 邵知礼静静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