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溥离开之前,又去了一下邢州,给泰宁军节度使卢怀忠授侍中。 不过卢怀忠已去了贝州,于是王溥又追了过去。 贝州是河北大郡,户口众多,商业繁荣。州城东南临永济渠,郭下置清河、清阳二县。地当水陆交通要衢,国朝前期在贝州城内储备大量军资,以备河北军用,号“天下北库”。 艰难以来,魏博置镇,理所在更富庶繁荣的魏州,但作为魏博镇的第二大富庶之地,贝州依然是军储的最重要存放地,特置镇将为剧任,号“城坚兵多”。 贝州西南六十里有临清县,西临永济渠,为魏、贝间重镇,近百年来,常设镇遏使,统兵戍守。 临清西南五十里有永济县。县城很大,分东西二郭。东郭在永济渠东岸,永济渠则在西郭内穿城而过,有河北着名的商业贸易中心“张桥行市”。 另外不得不提的一点就是,贝州“清河绢”号天下第一,不光质量好,产量也是数一数二的,一郡抵得江南数郡产出,是魏博极其重要的财赋来源。 卢怀忠尝试着攻打了一下贝州,发现城内还是有兵的,主要是州县兵,另有征来的土团乡夫,加起来人数近万,没有能力野战,但守城还凑合。 临清县内外塞了不少兵。经拷讯俘虏得知,主要是上月初调过来的外镇军史仁遇部,外加州县兵、土团乡夫之流,总计一万五六千,积储甚多,不好打。 于是乎,卢怀忠果断调集休整完毕的武威军上来,分取诸县。 重阳节那天,攻克了贝州西北角的经城县,杀贼五千余。 一个小小的县城杀这么多“贼兵”,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其中大部分是破城后杀的。贼军顽固,区区土团乡夫就敢坚守不降,让卢怀忠付出了重大伤亡。邵树德下令,破城后将曾经轮番上城戍守过的丁壮尽数斩杀,以儆效尤。 卢怀忠不忍,但还是坚决执行了。 不出意外,屠杀的消息传出去后,经城县乡间亦有人作乱,袭击夏军运输队伍,卢怀忠不得不分兵镇压。 自己的兵力被分薄了,卢怀忠自然不满,并提出异议,认为应该对魏博采取怀柔之策,但邵树德不允,要求他哪怕进度慢一点,也要把敢于反抗的贼人全部消灭。 与此同时,远在河中的效节军左厢霍良嗣部已至轵关,后面会加入魏博战场,进行第二阶段作战,即又打又拉。但第一阶段,毫无疑问是打! 王溥从邢州东行之后,一路上就看到大量倒毙于途的尸体。 魏博四州在大量征兵,补充战损,很多百姓与武夫们千丝万缕,或东奔,或南逃。留下来的也得到了官位批发,什么招讨使、游奕使、镇遏使、防御使,帽子满天飞。 只要你有勇力,有号召力,能拉起一支队伍,马上就能得到官位告身,有时候还能得到一些器械、粮草支持,故民团武装四起,野心家纷纷涌现。 这些人,多半就是被剿灭的民团部队了。 “脑生反骨的东西,死不足惜。”卢怀忠这个武人还有些不忍杀戮过盛,但王溥却为魏博百姓的死叫好,好似两人拿错了剧本一样。 “当年九节度围攻相州,数十万得胜之师,怎么忽然就败了呢?”王溥叹道:“若一战歼灭安庆绪、史思明部,天下早就平定了。惜哉!痛哉!” 但凡朝廷官员,就没有不对安史遗恨耿耿于怀的。 王溥虽然投靠了邵树德,那也是因为邵树德现在是新中央、新朝廷,他只支持中央朝廷,而不管这个朝廷姓甚名谁。 他把邵树德看作圣人,把夏军异化成了巅峰时期的神策军。中央朝廷与割据藩镇的博弈,总要有个了结,魏博作为割据势力前期最大的刺头,看到他们死,王溥很快意。 “都是圣人赤子,误入歧途罢了。”跟着过来的新任邢州刺史王抟摇头叹息,不忍多看。 王抟曾经是宰相,多次往返于长安、洛阳之间。也正因为跑得多了,见到了邵树德在恢复河南府、陕虢农业生产方面的巨大努力,内心逐渐动摇。 有人不干实事,只是靠别人吹捧什么“礼贤下士”,再发几篇求贤、求言的告示,就被人称为“君子”、“贤人”、“明公”。 但王抟这种官场老手,眼光最是毒辣,这种小把戏忽悠不了他。邵树德经常被人黑,很多人指责他,他也从不讳言自己粗鄙武夫的出身,看起来形象不佳。但王抟仔细了解了他在改善百姓生活、恢复农业生产、促进商业流通方面的重大举措后,知道这是一个干实事的人,心中赞许不已——吸引这些官场老男人的心可不容易啊! 从此以后,王抟便不在公开场合说邵树德的坏话了,这引起了圣人的反感,导致了他的罢相——说句实话,以今上换宰相的速度,王抟本来也没多少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