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往前殿走去。初夏的正午很静谧,空气里浮动着溽热的暑气和树叶清甜的香气,宫墙间只有微风吹动的声音。 我的心跳得很快,前面的宫阙后却传来了喧嚷的声音,我一下子就分辨出,那是属于他的。 心跳得像兔子,我压着呼吸,又听到了另一个清脆的女声——那么娇蛮,在这座宫城里,除了齐王妃,就只有她才敢这般吵闹——平阳郡主。 明明知道她不爱他,我心里却还是一下子算了起来,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里,手足无措。过了很久,才能够平复自己的呼吸,指尖冰凉,攥着手中的荷包,悄悄靠了过去。 “……我跟你讲的你到底听明白没有?你敢娶我,我就把你的事情全部告诉陛下!”郡主今年才十六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像是被许昌平气急了,虚张声势的模样像个炸了毛的小团子。 “郡主,臣也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是殿下和中书令逼臣这么做的。郡主一定要把臣供出去,臣就只好把他们二位都给攀扯出来了。”许昌平佯作无辜,于是郡主更生气,却说不出一句反驳。她哑口无言地瞪了他好久,终于在许昌平眼中暧昧的笑意败下阵来,狠狠搡了他一把,然后掉头跑掉了。 那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宫墙之间,她已经离开很久,连脚步声豆听不到了,他却还是站在那,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底的笑意,从不曾减过分毫。 停了许久,他才从站立的屋檐下走出来,手指从阴冷的袖中伸出,接住了落在他指尖的一抹暖阳。 像个孩子似的笑了出来。 我的心像是被抽空了。自始至终,他从来都没有察觉到我的存在。 我悄悄地退了出来,死死攥着荷包,朝着另一个方向飞快地奔逃。 眼泪同时在胸腔和脸颊上汹涌,我抽噎出来,回到福宁宫,扑在床上蒙着头哭了起来。 原来那日他所有的温柔,只因想起了落在他指尖的那一抹暖阳。而他与我那番愉快的闲谈,也仅仅是因为,我曾到过长州。 原来他早就已经心有所属,我不知道他是何时爱上平阳郡主,可是他望着她的目光,与我望向他时,别无二致。 他可以儒雅,可以温柔,我却错把那份儒雅当作了温柔。也许他向来若此,绝不会伤了一个过路女子的心,他是那样谦谦有礼,待宫人也是极好的,可是他并不喜欢我,就像他并不喜欢那些宫人一样。 原来那只是个错误,一个美丽的,又残忍的错误。 我不敢再见许昌平,也不敢再见平阳郡主。 后来我离开了皇宫,亦离开了京城。 在旅途中我亦不时听到京中的传言,听说平阳郡主和许翰林的婚事定了下来,是郡主亲自去请求今上赐吉期的。我并没有感到惊讶,好像事情本该如此。他是那样地爱慕她,他待所有人都好,可是他的眼里心里,却只有她一个人。 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平阳郡主也离开了京城。我曾在岳州遇见她,她离开了那个人,却在他的故乡停留了数月。她的眼底写满了悲伤,可望向那片澄明的湖水时,却是那样的温柔。晚风带着思念,飘过了万水千山。 我心里还是那样难过,可是就连我,都不禁想要瞩目——她清澈得就像这片湖水,她的眸子就像水边温柔动人的小鹿,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的女子。 我离开了岳州,我不愿再承受一次心脏被撕裂的痛楚。 又过了很久,沈君如写信来,说她终于和方穆清正式定下了亲事。我真羡慕她,遇见了那个,愿意陪她走遍万水千山的人。 我仍旧是一个人,独自探访和记录着天地间不为人知的万水千山。 后来,沈君如写信告诉了我许昌平被捕的消息。 我还是忍不住回到了京城,京城的黎明平静地没有一点声音,我打马走过长街,却看到了孤身一人走过的许昌平。他穿着白衣,手中捏着一只绿色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一朵歪歪扭扭的红莲,那是郡主的乳名。 他的眉眼还是那样漂亮,可那双眼眸中的悲伤,却让我忍不住又随着他哭了出来。 他走向宫城的方向,不久后我知道,平阳郡主已经在前一夜薨逝。 他进宫,是为了接他的发妻回家。 我回到家中,木楞楞坐在那里哭。我不知道我哭什么,他们不该是那样的结局。我早就已经接受了他不爱我这件事情,可此时我竟然说不清楚,他不爱我,和他永远失去了他最爱的人,究竟哪一件事情更让我心碎。 不久后他便离开了京城。那是平阳郡主最后的心愿,她想用自己的命,换她的丈夫能够获得自由。 他回到家乡,遁入空门。国朝沿袭唐制,法号之前,都要加一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