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老人,一眼便看出了端倪。 林嬛也不浪费时间,单刀直入道:“念念今日冒险前来,确是有事,想请嬷嬷帮忙。就是不知这些年,嬷嬷跟外祖父家,可还有联系?” 盛嬷嬷眼皮突地一跳。 林嬛的外祖父,便是前朝赫赫有名的大儒,虞燕山。 传闻,他师承孔家正统圣学,有麒麟经世之才,出师后便一直在老家扬州的私塾传道授业。 一月虽只坐堂五回,却每每都能引得万人空巷。 连先帝也慕名赶来,猥自枉屈,三顾他于草庐之中,只为请他入东宫教导太子。 也就是如今的陛下。 便是后来,他厌倦朝堂,致仕归乡,再不问世事,陛下也不忘打发人过去慰问。遇上难以决断之事,也会书信于他,征询他意见。无论最后是否采纳,至少态度在那。 所以林嬛才敢斗胆,请他老人家出山,为林家说话。倘若能成,林家至少还有希望。 可想说服他老人家,又谈何容易? 外祖父什么脾气?熟悉他的人都一清二楚。 执拗、强势,又特别护短。 早年他因醉心仕途,忽略小家,连累外祖母为他累出一身病,是以致仕之后,他对家里人都格外维护。 林嬛的母亲又是他的老来幺女,自是备受宠爱,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皇子扯她头发,他老人家都能为她上御前告状,摁头让一个天潢贵胄给他的宝贝女儿道歉。 可后来这样的掌上明珠,却因为给一个外人生养孩子,永远与他天人永隔…… 换作林嬛,她也接受不了,定要揭了那人的皮! 是以出事那会儿,家里那般艰难,林嬛也从未动过念头,向他老人家求援。便是现在,她心里也仍旧惴惴。 可再难也得上啊,总不能真就待在一枕春等死吧? 闭眼深吸一口气,林嬛正色道:“念念知道嬷嬷心中有怨,不肯帮我父亲。也知道依照外祖父的脾气,无论谁过去当说客,都会受其迁怒。倘若念念身边还有其他人可用,也绝计不会寻到嬷嬷这里,让嬷嬷为难。” “但也请嬷嬷放心,念念绝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不管他人的卑劣小人。此去扬州,无须嬷嬷帮忙劝说什么,只消将这封信带到外祖父他老人家面前便可,其余的,念念自会努力。” “哪怕最后外祖父不肯施以援手,念念也不会埋怨嬷嬷什么。也请嬷嬷看在亡母的面子上,帮念念这一回。” 说罢,她提裙便要跪下。 盛嬷嬷忙伸手拉她,“姑娘快别这样,折煞老奴了。” 睇了眼她手里的信。 厚厚一沓,页脚还沾着泪痕,一看便知是下了心血。 盛嬷嬷心里一阵刀绞。 若问她对林父是否还有怨? 那自然是有的。 当初若不是他坚持留在岭南赈灾,一连数月不曾归家,夫人也不会孕中郁结难纾,生产之时大出血,不治而亡。 于天下百姓而言,他固然是一个好官。 可于家于私,他却不是一个好丈夫。 更不是一个好父亲。 这些年,盛嬷嬷虽不在侯府,可姑娘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却一清二楚。 永安侯府的嫡出大姑娘,虞老太师的亲外孙女,多么尊贵的身份啊,本该如珠似玉地娇养在深闺之中,一辈子被人疼,被人爱,不知道烦恼忧愁为何物。 怎奈摊上这么个爹。 固执、迂腐、冥顽不灵。 不晓得好好打理自家产业,为家中开源也就罢了,还总是到处“仗义疏财”。每月到手的俸禄,有一半都叫他捐去了安济坊。哪里有灾情,他也是第一个站出来,捐钱又捐物,从不吝啬。 可轮到自己儿女,就只剩几句简单的“勤俭持家”。 莫说将姑娘养得跟别家闺秀一样富贵,他连京中早已过时的衣料,都没法给姑娘添置。 甚至还要姑娘帮他维系府上的开支。 公务繁忙之时,他也是三过家门而不入。一年到头陪姑娘的时间,还不及他在官署批阅公文的时间长。 换成别家闺秀,被这般冷落,早哭天抹泪,闹出满天星斗。 偏生姑娘一句怨言也没有,乖巧得让人心疼。 明明自己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花宴上穿旧衣裳叫人笑话了,也会躲在角落偷偷地哭,可到了她父亲面前,她永远都是笑容一张,从不叫旁人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