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兹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晚了许多。
在天山脚下,以往入秋时节就会飘雪,今年却迟迟到了即将入冬时,才迎来一场飘飘洒洒的小雪,仿佛女子涂粉一样,十分小心地撒了一层,只将地面恰好覆盖便停了下来。
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让行走在大道上的士兵看起来十分突兀,乌垒河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天寒地冻,但并不能阻止汉军前进的步伐。
巴楚被汉军攻占之后,首当其冲的它干城全军戒严,守将斯曼木提一日连发五道急报求救,斯曼木提是当今国舅,本来它干城守将是一大肥差,作为仅次于王城的城池,历来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担任守将,现在却成了烫手山芋。
他们对汉军的畏惧已经无以复加,司明拉、阿不都哈克先后阵亡,汉军仿佛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无人再敢撄锋,斯曼木提只是个敛财收税的文官,更不敢与汉军交锋,见援军迟迟不至,已经暗中做好了逃跑的打算,只要汉军一来,他就马上逃走。
风雪之中,惊慌无措的它干城守军终于等来了一员大将,右将军“白虎大将”尼曼莎带着护卫们赶到了城中。
斯曼木提松了口气,赶紧将尼曼莎接进城中,木炭烧着火炉,房间里温暖如春,尼曼莎脱下白裘外套,露出凹凸有致的身材,但脸上却带着一丝惆怅和失落,缺少了以往的干练和英气。
斯曼木提知道她刚被汉军俘虏,大概是受了些打击,不敢提这些事,只是诉苦道:“尼曼莎啊,汉军马上就要杀到它干城了,龟兹的存亡可都在你手中,你要好好守住。”
尼曼莎拉了拉脸上的纱巾,语气冰冷:“叔叔放心吧,有我在,谁也别想攻下它干城,这里可是有二十架苏尼车呢!”
斯曼木提点头笑道:“我的侄女是西域名将,它干城又是最坚固的城池,这里交给你我就放心啦!”
他现在急于将城中的军务交出,然后躲在内宅不问世事,伺机走人,呆在前线太危险了,随时都可能丧命。
尼曼莎对他的奉承不以为意,只是问道:“营中现在还有多少兵马?粮草是否充足?守城器械都准备好了吗?”
“这个……”斯曼木提愣住了,他本来就不懂军务,除了对银库中的钱财一分一毫记得分明,连军营中兵器有多少都不清楚。
尼曼莎扫了他一眼,对这个国舅自然再了解不过,又问道:“城中军务都是谁来打理?”
“原来是库萨和开曼,但他们在半月前去给巴楚城运粮的时候中了埋伏,死于乱军中了,”斯曼木提叹了口气,“现在暂时由都尉东方朔来管,你问问他就知道了。”
“东方朔?”尼曼莎眼皮微微一抬,“就是那个来自中原的汉人吗?”
“就是他!”斯曼木提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个侄女,对她有些畏惧,解释道,“东方朔到龟兹快十年了,他的忠心值得信任,这一次运粮失败,多亏了他收拢残兵,才带回来了三千人,不然恐怕都跑光了。”
“好了,我知道了!”尼曼莎摆摆手,“叔叔你先去休息吧,这段时间要打仗,你管好城里的官员,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好好好,我现在就把东方朔叫来。”斯曼木提就等的是这句话,闻言大喜,赶紧离开了大堂。
主仆几人烤火喝着烫好的牛奶,不多时便见一个中等身材的将领快步走来,到了大堂躬身行礼:“末将东方朔参见右将军。”
“抬起头来!”尼曼莎打量着来人,看到一张满脸胡茬,微微发胖的脸,眼中闪过浓浓的失望之色,沉声道,“中原人大多数都长得好看,为什么你长得这么难看?”
“啊?”进来的方仁一愣,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正想着刘封的那些交代,知道这是取得尼曼莎信任的最好机会,只有得到她的信任,才能够献策用计,却没想到对方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人都傻了。
“哼,木头!”看到方仁呆愣的样子,尼曼莎愈发失望,幽幽叹了口气,问道:“城中现在兵力、军器如何?”
方仁回过神来,赶紧答道:“城中守军现在共有一万八千人,苏尼车二十五辆,弓箭十万有余,其余灰瓶、檑木等准备充足,另外属下已经命人收集了一百多口大锅,粮草足够我们半年用的,只要汉军赶来攻城,没有十万兵力,他们别想踏进它干城半步。”
“哦?”尼曼莎眼睛再次亮了起来,虽然这个东方朔长得丑陋,但做事条理分明,看来确实是个得力的助手,微微颔首,又问道,“你也是汉人,为什么要帮我们对付汉军呢?”
“唉,此事说来话长了!”方仁一声苦叹,神色变得愤恨起来,“当年属下曾经是一名魏军兵卒,奉命镇守洛水桥,正是中了刘封的诡计丢了关隘,丢了重要的关口回去要被杀头,属下无奈之下连夜逃走,在汉军地盘又怕被当做魏军奸细,无奈才逃到西域来……”
说到这里,方仁咬牙跺脚,怒声道:“都是刘封害得我流浪塞外,几十年有家不能回,九死一生差点埋骨黄沙之中,是龟兹的大度容下我这卑贱之躯,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落脚的地方,属下怎能能让刘封再来破坏?我要和龟兹共存亡,誓死对付这个不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