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魏军退撤幽州以来,境内百姓流离失所,被贼军接连破坏,涿郡境内房屋更是十不存一,燕赵大地满目疮痍,千里之地不见人烟。
一场初雪无声落下,为这颓败的大地更添几分凄凉,烽火连天,人命如同草芥,多少无辜百姓埋骨黄沙,无数冤魂游荡荒野,北风怒号,阴云暗淡。
生死惊魂,无论贫富贵贱都惊惧惶恐,但这对横亘的远山,涛涛流水来说,这些不过是过眼云烟,任凭冬来暑往,生命凋谢,它们都冷漠地看着这一切,亘古不变。
垣水不知道见证了多少刀光剑影,滚滚波浪迎来送往,承载着离愁别恨向东而去,今日在其岸边,又迎来一只大军,河水变得愈发汹涌浑浊。
河岸边鲜卑军扎下近十里的营寨,圆形、方形、看不出形状的各种帐篷杂乱沿河排列,营寨中马匹嘶鸣游走,一眼望去尽是战马的影子。
距离河岸三里处平坦的草地之上,一顶高大的圆形毡帐高大整齐,八棱帐顶的柱子裹着黄巾绸布,夜风中一杆狼牙旗猎猎作响。
帐外冷风阵阵,帐内温暖如春,充斥着浓郁的马奶酒和羊奶的味道,一只金黄的烤全羊正搭在铜火盆之上,但坐在旁边的一位老者却面沉似水。
这人看上去五十上下,黄眉黄须,满脸褶皱,双耳戴着一对金环在火光下反射着光芒,披着一件锦袍正望着火盆里的炭火发怔。
帐门轻挑,一位瘦高的人影走进来,一双深邃的眸子闪着光芒,鹰钩鼻子微微发红,躬身说道:“大汗,刘封已经到了涿郡,正打算强攻涿县。”
黄眉之人正是秃发部的可汗秃发寿阗,闻言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机,握拳咬牙道:“刘封这头豺狼,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把他架在这铜盆上面,烤了他的肉分食给族中所有人。”
这一次秃发部进入幽州,秃发寿阗等人料定轲比能狂妄自大,必将被司马懿谋算,借刀杀人有去无回。
原本以为能够借机站稳脚跟,在幽州休养生息壮大族群,等中原战事结束之后与中原人结盟,再出塞外夺回属于自己的领地,没想到魏国败得如此之快。
更让秃发寿阗措手不及的,还是突然出现在常山的刘封,汉军仿佛从天而降一般,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秃发务丸已经战死沙场,还未等第二道将令传下,秃发树机能也被刘封伏击于中山。
败军逃回,秃发寿阗惊怒交加,吐血昏死过去,亲兵赶忙抢救,过了一日才恢复精神,丧子之痛让他精神恍惚。
两个孙子被汉军所杀,断了秃发部落的根,秃发寿阗满怀的雄心壮志化为悲愤和狂怒,此时就算给他整个河北也没有什么用了,怒火中烧的秃发寿阗一心只想找刘封报仇。
因为过度悲恸不无力行动,秃发寿阗先派先锋军直扑五阮关,休息数日之后才勉强恢复精神亲自领兵南下,闻报汉军已经到了涿县,挺进速度之快,让秃发寿阗也为之惊叹。
如今汉军连战连胜,士气如虹,加之幽州百姓暗中相助,人心所向,鲜卑军在境内寸步难行,眼看入冬,粮草也愈发吃紧,损兵折将的秃发寿阗心情愈发烦闷。
那人走到火盆对面坐下来,搓了搓手:“大汗,据斥候回报,刘封现在兵力不足三万,只要我们明天渡过垣水,到了涿县和城中的古利特啦里外夹攻,就算刘封诡计多端,也让他如断脊的独狼,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军师,刘封这个人虽然可恨,但绝不能轻敌,”秃发寿阗双目微凛,看向来人,眼角一阵抽搐,“树机能的谋略不在你之下,还是被这混蛋给暗算了。”
这人正是秃发部拥有“灵狐”之称的百珑口引,多年来为秃发寿阗出谋划策,在秃发树机能成长起来之前,在秃发部分裂、迁徙和作战中设下无数奇计,功勋卓著。
他本是中原战乱期间百姓逃离塞外后由一名汉人和鲜卑女子所生,其父对中原又爱又恨,自始至终不曾透露过他的身世和名姓,最终忧郁死于大漠之中。
百珑口引从小受其父教导,学了许多汉人典籍,加上他从小聪明伶俐,又和秃发树机能的老师关系密切,又学了谋略兵法,其父在秃发部分裂出来的时候因为战乱而死,百珑口引便加入了秃发寿阗的部落,逐渐崭露头角。
秃发寿阗一直十分倚重百珑口引,将他收为义子,为他洗白身世,不再受族人的讥笑,并赐名百珑口引,在鲜卑语中就是灵狐的意思。
自从秃发树机能长大之后,百珑口引第一智将的名号便被抢去,风头不再,而秃发寿阗三子相继死后,一心培养秃发树机能,对百珑口引自然也就不如先前倚重。
自忖为秃发部立下汗马功劳,百珑口引自认为与秃发寿阗平起平坐也不为过,此时听还夸赞死去的秃发树机能,心中一股怒火便升腾而起。
但他从小就在族人的指点笑骂中长大,心机深沉,心中虽然不满,脸上却古井不波,拿起刀割下一块羊肉先递给秃发寿阗,见他叹气摇头,只好放到自己的盘子里。
喝了一口暖暖的马奶酒,百珑口引声音平静:“大汗,渡过垣水之后就是一片开阔之地,但沿途有许多浅滩沼泽,这个季节天干物燥,芦苇草干枯,如果我们从大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