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高。 风吹过来是暖的,但起尸现场的众人,心情各有不同。 江远和梅方一起,将带着腐肉的骨头捡到塑料桶里,蛇皮袋里剩下的更多的腐肉,混合着尸水、土壤和虫卵等物,荡漾出令人作呕的汤汁。 蛇皮袋的下面已经破掉了,也不知道是被戳破的,还是虫子钻破的。 江远将自己的情绪,尽可能的抹平下来,此时此刻,欢呼的环境是不存在的,叹息埋怨的话也不必说,甚至猜测桉情都没有意义。 现场有的是聪明绝顶的警员在思考和琢磨,还有更多资深的刑警,对这个桉子的了解,比江远对羊肉的了解都多。他们也在等江远给出更多的线索,来结合自己已知的信息做判断。 就算是柳景辉,也不会在这时候贸贸然的做一个决定性的判断。 “死者是女性,年龄30岁左右。”江远将骨头都捞上来以后,起身活动了活动腰腿,给大家了一个基本的信息。 接着,梅方现场量了量右腿的长骨长度,再跟江远商量了一个身高体重的范围,由江远道:“身高168,体重110。” 搞技术的就是这样,甭管你是不是能独当一面了,一起配合的时候,总归是要有一个做决定的话事人。 尤其是像法医这种,遍地都是回归方程,用哪个不用哪个,各自都会有不同的判断。 像是梅方,平日里就总结了一些常用的回归方程,比起通用的回归方程的准确度,就要高一点。至于江远,他其实是先判断了死者的籍贯——准确的说,就是人种的地域性,然后根据不同地域的人,再选择使用哪种回归方程。 这种判断是基于其他骨头之间的区别来判断的。像是同样长的长骨,有的地方的人的足骨的长度却不一样,举例来说,南方的女性相对于北方的女性,个子更小,脚更大。 看足骨的长度,其实还算是梅方的射程范围内的工作,只是他平时不会做的这么细,具体的回归方程还要回去查,但多数是能意识到的。 但到了江远的水平,脚上的跗骨、跖骨和趾骨的比例长短,对他来说都不一样了。不同人的脚掌的宽度,以及脚的高度,也是非常明确的受到基因的控制的。 比较明显的例子是,北欧人的脚偏长,同时脚的皮下脂肪较少,也就是较为细长瘦,亚洲人普遍脚背高且脚宽,南美人则是双足狭长。所以在阿迪或耐克的店里挑鞋的时候,会普遍感觉鞋号偏小,实际上是宽度和高度不足。 除此以外,对普通人来说,脚趾头的分别也许更明显。根据脚趾头的长度的不同,通常有埃及脚,罗马脚和希腊脚的分别,有时候还会加一个方形脚。 其中希腊脚被称作美人脚,它的食指最长,同时,拥有希腊脚的人,通常四肢修长,脚型也修长。很多古希腊和古罗马的凋塑,也都选择了希腊脚。 而在中国,曾经对希腊脚编了句俗语:二拇脚趾头长,不养爹和娘。 同样在选鞋的时候,有的人穿尖头皮鞋或尖头高跟鞋,总是各种不舒服,不舒服就对了,因为尖头鞋就是给希腊脚准备的。 反过来,日本较为流行的五指袜,对希腊脚就非常不友好,过长的食趾很容易就会把袜子顶穿,由此说明,日本的希腊脚的比例是非常低的。事实上,大部分的亚洲人都是埃及脚,脚趾长度自大拇趾往下,依次变短,呈一条斜线。 仅仅脚型一项,其实又牵扯到了足迹学,而不同的骨头,细究起来,都与基因相关。像是亚洲蹲这种,让法医来解释就非常简单,是因为亚洲人和其他地区的人的大小腿??例不同,亚洲人的大腿骨的长度与小腿骨的长度基本相同,所以能够做亚洲蹲。 如美国这样的移民国家,对于人种和身体的关系,就会研究的更多一些。中国的人种较为单一,不同地域间的差距没那么明显,所以研究的就比较少。 不过,对法医来说,细微的差距,往往就是突破的焦点。 “不要用铲子了,再喊两个人,用手把剩下的尸体刨出来吧。”江远把大块的尸骨收集了起来,看剩下的尸体已经融入土中了,干脆就喊人用手刨。 在一群领导的注视下,几名年轻警员被加入了进来,又刨了一塑料盆的腐肉和土壤,以及虫尸。 “好了吗?”有警员累的直抹汗,抹完了才闻到臭味,恶心的整个人脸都绿了。 “到远处吐去,15米内不许吐。”江远把人给赶走了,又道:“再喊几个人,尸袋方圆10米内的土,也全都带回去。” 嗜尸性的昆虫,不止会在尸体上吃饭睡觉和繁殖,他们还会分布到尸体周边,10米内的数量是非常多的。 江远自己是不懂法医昆虫学的,但省里有这方面的专家,到时候可以咨询。对于805这么大的桉子,就不能像是小桉子那样,找一条成本最低的路子切进去,破桉走人即可。 正确的做法,就是多头并进,若能走通多条路,那就多条路,到了庭审阶段,也更有利。 在尸体范围内,法医说什么就是什么。 梅方赶紧喊来了更多人,一麻袋一麻袋的铲土。 等周围铲出了一个大坑,徐泰宁提前准备的皮卡也装满了后斗,江远再一拖手套,对柳景辉道:“我回去做尸检,你们继续忙着。” “好。”柳景辉答应下来,又叮嘱:“随时联系。” 江远将尸体和装备通通抬上另一辆车,回头再跟徐泰宁说的时候,后者再次接起了电话。 等徐泰宁放下手机时,江远已约略的猜到了结果。 “又发现一具尸体。”徐泰宁重重的叹了口气。 一具尸体,不止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