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明的葬礼已经过去了两个礼拜的时间。 缉毒警的葬礼,从来都是简单而隐秘的。 葬礼上,徐之浔搀扶着于天明的父母,走到黑色的棺椁面前,沉默地流着泪。 而棺椁里甚至没有一具完整的遗体。 徐之浔还记得,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到她的手机上时,她正在给办公桌上的竹芋浇水。 同事周零抱怨着拥挤地铁上踩了她一脚还不道歉的人,边套上白大褂,夹着记录本跟在刘教授身后去查房。 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周三早晨,空气里还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清爽气息。 阳光晴朗。 直到这一通电话的到来。 低沉而悲痛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仿佛经历了九曲十八弯,空旷得像在无边的荒原里回荡了数圈,然后精准地降临在徐之浔头顶。 ——三月二日凌晨两点二十八分,于天明因公牺牲。 也就是说,五个多小时前,在徐之浔梦中的某一刻,于天明的生命停止了。 明明梦里两人在峨眉山顶瞰霞光万道中缓缓升起的朝阳,晨风把徐之浔的发丝撩起几缕到于天明的肩上,回忆却瞬时转为黑白色。 徐之浔已经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发出什么奇怪又悲伤的声音,只记得座椅的扶手很滑,座垫仿佛是湿的。 没有什么失声痛哭。 空气里唯一回荡的是走廊里护士推着推车走过的声音,外加一点电话里传来的平静灰蒙的电子噪音。 早在两人在一起前,于天明就坦诚说过,自己的未来全部载在这身警服上。 没错,全部。 意思就是,对于于天明来说,最重要的是他作为缉毒警的使命,而不是任何人,或任何事。 徐之浔无法屈服于这种宏大的理想信念,虽然她本质上是一个沉静的、安稳的人,没有什么鸿鹄之志,但是两人最后还是在一起了,因为各方面都还算合拍。 所以也算意料之中,因为徐之浔曾经做过无数次心理建设,因公牺牲会是于天明心中认为的忠悃的归宿。 但是意料之外的突然。 像手术台上每一位因为并发症突然离世的病患。 两人相处时间并不太多,大部分是职业原因,小部分性格原因。 与其说是情侣,他们更像是关系不咸不淡的朋友,偶尔见面,偶尔可以很亲密,偶尔也会数天不联系。 四年前的佛乐山顶上,他们第一次见面,是陌生人的偶遇。 于天明刚得到梦想中的警服,意气风发,徐之浔则刚升为主治医师,暂时感觉前途光明。 没什么烦恼,以至于让两个年轻的灵魂初尝所谓爱的味道。 在山顶的薄雾中俯瞰整个塘市,似在睡梦中,又仿佛睁开一丝眼缝。 他们间的第一句话,是徐之浔打扰于天明,请他给自己和周零拍一张合照。 于天明对徐之浔的老式胶卷相机很感兴趣,徐之浔欣赏于天明的摄影技术。 一来二去,一年时间里两人见了几面后便在一起了。 徐之浔回忆,没有多爱,只是爱好重叠,且合拍。 随后是冗长的错开的时间。 于天明时常出任务,特别是去年省里成立西郊特大贩毒窝点的专案组后,于天明更是难见踪影。 电话经常打不通,周一发出的消息也要周四才收到简短的二字回信:“勿念”。 像很多异地情侣一样,对方逐渐变得可有可无了。这个念头第一次在徐之浔脑海里冒出来。 她知道和警察的恋爱肯定很艰辛,何况对方是缉毒警,各方面要注意的、要隐藏的事情数不胜数,于天明都一一告诉她。 徐之浔认为自己可以理解,她也不是粘人的人,因此暂时还没到分手的地步。 徐之浔想,或许下一次见面,两人要进行一次深刻夜谈,却没想到在这之前是一个于天明过不去的深渊。 甚至说,现在正是春天,却是他的寒冬。 他永远静止在老挝的一个小镇上。 无所谓最后是谁挂断了那通电话。 等到周零查完房回来,徐之浔仍然坐在那把湿濡的椅子上。 然后平静地对周零说:“于天明没了。” 跨国毒案难破,余孽四散开去,已经牺牲的缉毒警的葬礼也被掩藏成秘密。 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两礼拜后,徐之浔终于忍受不了那股阵痛无休止地在心头蚕食,就像一把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