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媞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道:“吾,尚未听汝说起,汝父之事。” 魏姬闻言,拿梨的手一滞,忽然眼角泛红。她搁下手中的梨,背转身去,似乎在抬袖抹泪。 楚媞见此,心中顿生愧疚,但也不知如何开口,她只好将目光落在了眼前的袅袅熏香之上。 “是我问得有些冒昧了,如果你不便说,就当我没问吧。” 魏姬转过身来,脸上已无悲恸之色,只是语气幽幽道:“十二年前,魏军围邯郸。邯郸四曀,室多坏,民多死。阿媞,汝可曾听说此事?” 楚媞思索片刻,“之后的事儿,是不是‘围魏救赵’?” “正是!齐国出兵救赵,败魏师于桂陵。此战之中,魏人亦多战死。战死者,有吾翁。阿母因伤悲而瘦,不久于人世。信陵君见妾孤苦,收作螟蛉女。教妾读书知礼,习鼓琴之术。” 说到最后,她情不自禁地哽咽了。虽遭遇种种变故,她却一向不愿在人前落泪。此时眼中泛起泪花,也许是往事攻溃了坚强的假象。 所以,魏姬失态了。 楚媞抬手摸摸鼻子,还是继续问道,“信陵君素有威名,今虽已卒,然世人颇敬之。魏景湣王作出如此决策,他不怕人怨吗?” 魏姬看了楚媞一眼,喟然一叹,“吴起治兵颇严,以军纪军法约束士卒。魏军主帅若是战死,则将士无罪。而主帅若被俘,则治罪于将士,甚者砍首。吴起在,魏武卒才近乎无敌手。” 她说这话的语气,有些骄傲又有些遗憾。楚媞亦是感慨道:“关于‘吴起’这人,我只知其名,并不太了解其主张。然而,不惜一切抢回主帅遗体,此等忠义之举,我倒是听说过许多。你方才所说的军法,虽有几分严格,却有益于提升军队凝聚力。军队凝聚力不足,则散如一盘沙,更别提去作战了。” 魏姬认真地听她说话,又见她一拍腿道,“天呐!你们魏国,怕不是出间谍了!魏景湣王毕竟是一国之君,估计也不想担负亡国的罪过。他做出如此抉择,恐怕是受到了间谍的蒙骗。” 这洋洋洒洒一番言论,魏姬虽不是太明白,却也大致听懂了一些。她颇为沉重点点头,“义父礼贤下士,遂得门客三千。安僖王颇忌惮之,秦王亦然。秦置间人于魏,使兄弟阋于墙,更是置魏国危亡于不顾。义父由是终日郁郁,耽于酒色,不问国政。今日之魏国,皆为秦间所害。” 楚媞轻握住魏姬的手。她知道魏姬心里一直怄着气,更是将这满腔怒火都集中到秦国之上。 如今居于秦宫之中,纵使金玉堆山,她所感受到的,只有屈辱。 楚媞刚想说什么,门被敲响了。她起身走到外室,将门打开。 是几位宫人,来送饭菜的。 宫人揭开提盒,取出四碟小菜,两盘黍饭,还有两爵清酒。 珠帘细响,魏姬轻步踱入外室。宫人忙行礼不迭,魏姬道:“吾不喜人多,尔等无需在旁侍候。” 宫人应诺,退了出去。 楚媞探头往外瞅了一眼,于是坐下吃饭。 她真的饿了! 整整一天!她就吃了一个梨子! 碟中所盛的,是切成薄片的牛肉。魏姬夹了一片牛肉,在梅醢里蘸了蘸,搁到楚媞面前的陶碗中,“尝尝。” “谢谢~”楚媞夹起牛肉送到嘴里,细细地品尝咀嚼。梅子的酸甜与酒香的甘冽融进牛肉之中,肉质嫩软,味道鲜美。 楚媞竖起大拇指,“秦国的吃的,还不错耶!魏姬,你也快尝尝!” 魏姬吃了一块牛肉,抬眼看看满是殷切期待的楚媞,笑着点点头,“嗯,不错。” “如此便好!你多吃些!”楚媞给她夹的菜堆成了小山,这才放下筷箸道:“你可不要再说什么‘吾已饱矣,汝且徐啖之’。如今这么好的饭菜摆在面前,你要是还是只吃一两口,然后就不吃了,那不是暴殄天物嘛!” 魏姬见她学自己说话的样子,不恼反笑,“在军营时,那些吃食,倒也未曾浪费。” 楚媞低下头,捏了下下巴,“的确是没有浪费,因为都是我吃了呀!我之前险些被饿死,自此愈发觉得,哪怕是一粒粟,都是上天赐予的珍宝!自你救我那日算起,已有一个半月之久了。我呢,从一个骷髅架子,又长回了人类应有的模样。而你呢,若再不好好吃饭,风一吹就飘走了。” “渴乎?”魏姬端起案上酒爵,递给楚媞,脸上浮出揶揄的笑。 楚媞接过酒爵,只是轻抿一口,惊讶道:“这里面,不是酒诶!”她又喝了一口,是加冰的梨汁! 魏姬也拿起酒爵,浅尝一口。 梨汁润喉,此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