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裴朔对面的人影一动,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噙着笑觑她几眼。 谢令舒上山时听人提了几句,说这是霍少骞的死对头,名叫薛融。 二人是书院同窗,霍少骞面容俊朗,桀骜不驯却有些一根筋。因为有个当大理寺卿的爹,霍少骞自幼听着父亲断案如神的传说长大,一门心思扑在了探案上。 尤其自去年初春起,云京城中有一女侠盗横空出世,神出鬼没,劫富济贫,蜚声民间。 传闻那侠盗没名没姓,唯爱在作案后留下一条柳枝当作标记,由是得到外号——侠盗柳娘。 连官府都拿柳娘没有办法,而这霍少骞不知着了什么魔,不休不止追了这位神秘女贼整整一年。 虽然连柳娘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抓到,且当初闹着要和他一起追捕柳娘的兄弟们也只剩下零星几人,但他也并不气馁,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霍少骞对旁的东西都不怎么感兴趣,这次春游若不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他大概根本就不会来。 而相比之下,薛融则显得有些神秘。他似乎刚来京不久,风度翩翩,言行举止温和有礼,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容貌昳丽,颇受京中女子欢迎。 薛融名声在外,人人都说他多情浪荡,虽然爱慕者众多,却总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惹下了不少风流债。 总而言之,郎心如铁,不是个善茬,最好不要随意招惹。 谢令舒挺直了腰板,迎上薛融的视线。 薛融摇了两下手中的折扇,笑得暧昧:“谢二小姐,不知有没有雅兴和薛某对上一局?” 众人闻言,只当他又想开始撩拨小姑娘,刚想开口劝阻,却见谢令舒拍了拍裴朔的肩膀,询问他是否可以给自己让个座。 裴朔屁股跟黏在石凳上一样,涨红了脸,捏紧手指争辩道:“可……此、此处人多嘴杂,谢小姐如此大出风头,不合礼数。况且薛兄的棋技高超,鲜有敌手,谢小姐也不怕露……露怯,遭人耻笑。” 他越说,声音越低,站在一旁的霍少骞听得不耐烦,皱眉道:“下个棋而已,哪儿那么多废话。” 他平日里最不喜薛融这帮伪君子的惺惺作态,况且这个裴朔技不如人便开始扯大旗诋毁他人,真是令人不齿。 谢令舒倒是脸色如常,随口说了句:“裴公子与我非亲非故,管得倒是挺宽。公子还是先考取功名当了官,再来教训人吧。” 说完也不再看裴朔的表情,她一摆衣袖,神采奕奕地抓起了棋子,向薛融略一挑眉:“既然如此,我便站着和你下。” “坐着吧。” 衣袖被谁轻轻拉了一下,谢令舒转头,见萧祁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张小凳子,高度大小正合适。 她眉眼弯弯,朝他一笑:“多谢。” 裴朔见她隔着一小段的距离大剌剌坐了自己身旁,谢令舒身上的浅淡香味嵌进了空气中的每一处缝隙,他感觉有些不自在,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节奏。 他不得不承认,哪怕谢令舒刚刚才让他出了丑,但他依旧抑制不住内心的悸动。 裴朔小心翼翼侧过头,想要偷看一下谢令舒的脸,忽然有个人影上前跨了一步,正好横在二人中间,挡住了他的视线。 那人身姿挺拔,自上而下从他头顶上投下一片阴影。裴朔深吸一口气,挂起笑脸,一抬头,却瞧见萧祁正一声不吭地盯着他……身下的石凳? 裴朔张了张嘴,不确定道:“你……要坐吗?” 萧祁点头:“嗯,多谢。” 裴朔有些懵,茫然想着,自己好像还没答应给萧祁让座吧? 而萧祁居高临下看着他,见裴朔仍旧不愿意挪窝的样子,不得已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多谢。” “哦……好……”裴朔被他盯得浑身发毛,弱弱站起身,给他腾出了位置。 谢令舒全神贯注盯着棋局,全然不知自己身侧的石凳已经换了个人坐着。 裴朔所言不假,薛融的棋路主防守,布局沉稳,缜密严谨,密不透风。而谢令舒偏爱进攻,势如破竹,思路刁钻,强势凌厉。 风格迥然不同的高手过招拆招,两人俨然于棋盘上厮杀出了刀光剑影,看得围站在四周观棋的众人直呼过瘾。 “谢二小姐果真厉害,这几招下来,竟隐隐占了上风。” “这路子也太野了吧,她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当了薛公子这么多次手下败将,今日何德何能,终于能见他输一回……” 围观群众小声议论着,听得薛融额头青筋不住跳动。 现在胜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