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秦岭便带着岁桉再次上了路,已经是冬日了,地上雪印两行,无家可归的人众多,可他们叔侄俩,却是有家不能回的人,就这样,16岁以前的秦岭,是被师公宠着长大的,是被师兄父亲他们保护长大的,是孩子,是弟弟,可在短短的几个月里,他成了嫂嫂的依靠,成了岁桉的依靠,也成了这些孩子的依靠,坚强、努力、隐忍,让他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孩子,这便是秦岭在今后回望这段时间,所说的无愧于心吧! 白山的隔室里,十七按照许梦黎重新开的房子给唐衍熬了药,扑面而来的苦气,让唐衍不禁皱眉,可还是喝了进去,唐衍如今近乎全盲,只能挑了个近边的茶点咬了一口,又觉得有些腻,便放到了一边。 十七见状,将新茶往前推了推:“要不用茶水冲一冲?” 唐衍轻轻的摇了摇头,老姐的药极苦,余韵又掺和了糕点的甜腻,这味道本就是难以形容了,还是不喝茶的好,否则这口中的滋味更是一言难尽了。 十七:“荣王殿下又递了帖子,阁主还是不见吗?” 唐衍没搭话:“秦岭那边呢?” 十七:“最后一次有他的踪迹是在松山小筑,自那之后,就在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唐衍:“慕容颂的人呢?” 十七:“也在找,不过结果也同咱们一样!” 唐衍:“留两个跟着慕容颂的人就行了,剩下的回来吧,于情于理,慕容颂都不会让他活着,相比咱们而言,他更迫切。” 十七:“慕容颂送了请帖,邀请阁主参加武林盟主的继任大会。” 唐衍遐然一笑,月牙儿似的眼梢儿有着明媚的弧度,打开帖子摸索了一番,措辞用语皆是谦卑恭敬,不过唐衍并没有要去的意思,随手丢进火炉里,烧了个干净。 十七:“这是鸿门宴,他明知您不会去,那他慕容颂为何偏偏要给您送这一份呢?” 唐衍不屑道:“敲山震虎!他料定了我不会去,却故意将矛头指向了我,便等于告知江湖上的人,我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这是打算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十七:“那阁主的意思是……” 唐衍:“我去不去从来由不得别人,我也从不怕惹祸上身,我可还不至于忘了,他故意给老姐消息,想让老姐给他当枪使的时候,这搅弄风云的本事,我自诩天下第一,这位子他慕容颂不是刚做热吗?那便别让他坐稳了,时不时的在江湖上闹点动静出来,这武林盟主的位子,可不是那么好坐的,老姐那边的守卫加一倍!对了,前些日子有个消息,说慕容颂和秦王说什么来着?” 十七:“秦王想在慕容山庄建一个火药坊,之前慕容恺之已经同意了!” 唐衍:“有了朝廷的支持,慕容家在江湖上可是坐稳了这个位置,秦王想捞油水,慕容山庄可是个绝佳的地方,这个合作,可是双方共赢啊!十七,荣王要是再下拜贴,就接了,咱们先从秦王下手,这天下没有长治久安的合作,只有坚不可摧的弱点!” 十七:“是,从医药谷得来的方子也给许阁主看过了,许阁主说,这法子也只能压一压五分的婴毒,若想解毒,还是不可的!” 唐衍觉得有些冷,搓了搓手:“嗯,活阎王的遗孀也不必留了,要是以后再说出去什么,就得不偿失了!” 十七给唐衍加了件裘袄:“明白!” 秦岭本以为自己会在弱冠之年,由家人陪伴行冠礼,也会在那一年,婴毒大作,然后终于人生最光彩的年纪,可这一切都停在了他的舞象之年,他的十六岁,没有等到弱冠,也没有等到家人,他曾经拥有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真实却如烟,抓不住,却刻在骨子里,这婴毒爆发提前了三年,是因为他用内力帮郑兄赵兄解了毒在先,紧接着又挨了瑶敕三掌,又救了慕容恺之在后,紧接着又发生了百家征讨之事,他想护的人,都没有护到最后,婴毒疼痛让他几近昏迷,内力已经压制不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点的消逝,现在的他别无他法,只能将嫂嫂留给他的续命毒药吞了进去,连续三天,秦岭在这间草屋里渡过了人生中最为艰难的三天三夜,没有人可以依赖,没有药物可以缓解,他咬断了干草,咬破了棉被,甚至摔断了手臂,蜷缩在角落里,狐毒的赤红透出他雪白的皮肤,让秦岭此刻像只受了伤的红狐,可无论什么样的办法,都无法缓解他身上的疼痛,蚀骨焚心、洗筋伐髓的痛堪比千刀万剐,他能感受到婴毒和狐毒这两种毒在他体内抗衡,最后逐渐平息,感受到婴毒被压制,狐毒在宣誓主权,他的身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除了一个需要依赖他的岁桉,什么都没有,他也不过是16岁的年纪,哪怕这疼痛谁人替代不了,可至少有人陪伴,也会好得多。 岁桉也只有五岁,还没有灶台高的他,生疏的熬着粥,手上还被烫了一个水泡,懂事的的让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