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今天的故事讲到那锦衣卫指挥佥事了。” 底下听客下意识摸来花生,面上闪着兴奋,几个擦着汗的大老粗忍不住用那厚重的手掌拍在桌面上催促。 这燕京谁不知道新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佥事虞大人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大恶人,惹上的血腥数都数不清,却好运得了指挥使的青眼。他们这些老百姓是最怕锦衣卫阴森森的样子,但也偏偏爱听锦衣卫中神秘虞大人背后不可说的隐秘故事。 说书人知晓听众的性子,因此也不急,他喝口茶润润嗓子,故意将这氛围吊到最高,然后得意地摇起扇子,“这虞大人虽终日戴着面具,但看身形也是俊朗无双的,他似有腿疾,外出任务很少骑马,当年他能进入锦衣卫还是靠他出神入化的暗器手艺……按理说这样一个神秘的人应该是美人环绕的,结果他倒好——将近而立之年还未娶妻,更是没听过有什么妾室,我猜测——” 说书人说到这便不肯说了,只是笑眯眯地徒自拿手指点了点水,然后去捻开那书页。 这话留的有意思,不少人估摸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几个人压着嗓子粗鄙地说着黄段子。 燕京这样的流言并不少,众人都好奇虞大人究竟有没有金屋藏娇。可惜他们谈得再大胆,也没有人真的敢去虞府探一探究竟。 茶馆外围的碧衣女子恼怒起来,一把挎起篮子冲外走去,嘴里嘀咕着,“一个二个真的见过我们姑娘不成,嘴碎的很,怎地不去朝廷上也说说,我呸!乱世当道不想着多挣点安身立命的东西,天天在这满口胡诌。” 街道上清一色的红灯笼高悬着,时不时因为年关口的寒风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小贩们裹紧了冬衣铆足劲在年前最后挣点银子。 小桃一路走过逐渐有枯萎之意的梅花,随手拂去落在肩头的艳红。她面色不好地绕过游廊抄手,迈进那垂花门,直直走向后院。 李嬷嬷看着小桃就知道这丫头又被气着了,压下声音,“你一天天的少给我惹事。” 小桃嘟着嘴,闷闷不乐地递上篮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些小孩子的玩具,李嬷嬷看着玩具脸上柔软几分,用手小心翼翼拨弄其中一块拨浪鼓。 “对了,姑娘可是醒了?” “嗯,一起来就在那写字了。说来昨日雪封了驿站,我还没取大人五天一例的家书……”李嬷嬷碎碎念了几句就拿起篮子朝偏屋走进去。 小桃探出脑袋朝里屋看。 紫檀屏风上隐约印着个人影,明明是冬日里厚重的袄子,也显得清瘦。红彤彤的炭火蹦出点光亮,刚好把她的上半身弧度镌刻在沙面屏风上,乍一眼看去她的下颚很漂亮,侧面还能窥见她的鼻峰走向挺拔,不谈皮相,单凭骨相就是难得的大美人。 外面的雪不过须臾就下大了,那茫茫雪色竟然压住了府里为新年装点的红绸子,颗颗圆白的雪子安静地铺陈在台阶上。 宋辞安提着笔,她的字漂亮大气,只是才写了两行就止不住地咳起来。嗓子眼里的痒让她咳得脸颊潮红,最后呕出一口血,但宋辞安自然地将染血的帕子藏在袖口,装作无事发生。 这般忍疼,不过是因为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可宋辞安死前仍想以残破的身躯再拉一个仇人下水。她算好了的,以黄庆渡嗜兵书的性子必然要寻到兵法下册,那浸在书页里的毒药在日日翻阅下即使不死也会让他缠绵床榻。 终于落下最后一笔,宋辞安摘下手套,眉眼染上一丝笑意,即使杀不了安帝,将黄庆渡带走也有颜面对地下的宋家了。 “李嬷嬷,和之前一样,将这本册子拿出去典当了。”宋辞安扶着腰站起来,已经八个月的身孕让她行动困难,却意外衬得她肩薄颈细。 李嬷嬷应了一声,没开口细问姑娘到底要干嘛,本分地用布袋装好册子往外面去了。 宋辞安推开窗户,风雪刮过来,她忍着瑟缩努力抬头看去。 冬日的暖光从遥远的天际散开,成娇嫩的鹅黄色,与黛色山峦衔接,白亮的雪色从云层深处流出来,似透明的蜜糖般裹在地面。 真美啊,可惜这样的玉琢银装她再也看不到了。 比白玉还无暇的小脸被毛边衬托的更加小巧精致,一双桃花眼永远是盛着几分不达眼底的笑意,饱满的唇今日白的过分,却不减宋辞安的美丽。 小桃不赞成地想进来替宋辞安把窗户关上,宋辞安却突然对她笑了一下。 很温柔的那种,然后小桃就有点傻愣了。 姑娘自来到虞府很少笑,多是淡漠孤傲的样子,今天的笑让小桃莫名想起姑娘也曾靠才学闻名燕京。 “等李嬷嬷回来了你告诉我。”宋辞安拢好厚重的湖蓝色披风,然后垂下眸子安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