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令人厌恶的家伙多是见色起意。寻常的江湖女子当然无可奈何,但她并不寻常。最终,那些人都落荒而逃,一边跑一边大叫,她是个妖怪。 妖怪?妖怪吗? 这一次,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周遭已被鲜血染红。 怎会如此? 她从来没遇到这种情况,是她走神了吗?仿佛有很长一段时间,她失去了意识,但由于衔接得很快让她没能察觉。若过去出现过类似的情景,她一定会知道,因为忱星和叶家的姑娘们一定会告诉她。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知道自己杀了人。 杀的是坏人呀,对她图谋不轨的坏人。 她将思绪向前推了一段进度,只记得这三人拦着她。那时候,她刚离开一个村子,就在树林里被这群人阻拦。看打扮和气质,这几人应该是附近的山贼。他们穿着皮质的外衣,拿着豁口的刀。舍子殊不需要怀疑刀下曾有没有谁丢了性命。 但,他们拦住她,说着令人害臊的话。她全然不觉,只感到莫名的厌烦。她是要走自己的路,却非要被三人缠着说什么“一起玩玩”。她没兴趣,没心情,只想离开。 再然后,就是现在这副样子了。他们应该是留下了什么遗言,例如……“有妖怪”之类的话吧,她想起来。可能吧。对没见过世面的粗人来说,从地上破出花与藤蔓的法术,从手上燃起烈火的法术,凭空幻化出索命鬼使的法术,都不是寻常人做得到的。不过,总有阴阳师能做到吧?那就是他们没见过世面了。 到处都是血。空旷的地面上浸染了红,却无法滋润那些枯萎的草。附近的树上也都是血迹,看上去十分粘稠,像是夏天的树溢出了树脂。做得太过火了吗?因为血溅射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她的身上也有红色,但与这件崭新的衣服融为一体,几乎看不出来。 她觉得面颊很烫,她终于有温度了吗?伸出手,指尖摸到的仍是一抹红色。 原来这温度不属于她。 不属于她的东西,便很快会被掠夺。 温度流逝得很快。那些四散在地的内脏,一开始还冒着袅袅的白雾,在这个季节里像是静态的火焰与篝火。但它们很快“熄灭”,再没有任何动静。按理来说,她杀了人,很快就要被衙门抓走了。可他们是坏人,是这样吧?被定义为坏人的人死了,凶手好像也不会受到审判。大多数时候,他们还被奉为英雄。 算了,不管了,就这样吧。 正当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隐约觉得,这场残局似乎显得有些…… 有些不公平? 为什么她会这么想? 这个词语出现在脑内时,她已经感到了奇怪。毫无理由地,她蹲下身,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三团乱七八糟的东西。或许已经不止是三团了。她的手指戳在地上,混合了尘土的血液已经开始凝固。那些肉块还是软的,只是有些冰凉。但他们活着的时候,她也碰不到。 他们是想从自己这里掠夺什么的,那么,只有她再夺走什么,才更公平。 生命?不,那只是她自保的方式罢了,何况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出手这么狠毒。但既然想着去做坏事,就该有承担后果哪怕是送命的觉悟,对吧?她自问自答。所以这不算什么公平,她必须拿走更多东西。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是值得的? 她分明觉得,此刻的空气是那样甘甜。 子殊细想了一下,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就在这个时候感到饥饿,虽然有些荒谬,但也算正常。她想吃东西,软的、热的、鲜活的。 那些人,和更多人的尖叫声突兀地跌入她的耳畔。 妖怪? 她恍惚间觉得,是不是这么长时间里,自己当真弄错了什么。她知道如何使用筷子,却不知人们该多久进食一次,她只是跟着别人这么做;她知道衣服是如何穿上的,却不知人们究竟是为了保护、御寒还是美观,她只是看所有人都这么做。 原来她什么也不知道。 原来她也是盲从者。 但,人类应该也是做过分食同类之事的……做过吧? 做过吧。 她凝视着满地狼藉,双目像是被不成型的躯壳绑架,双足像是被凝固的血禁锢。 “你在犹豫什么呢?”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