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觉得,他像是一夜之间突然成长,变成了饱经风霜的大人。虽然还是小小的个头,但那种稳重的确真实存在。 “你在害怕?”他的嗓音也仍是变声期的少年,“怕什么?只有弱者才会因为落单感到恐惧,因为你作为一个个体,没有任何应付突发变故的实力。哦……我明白了,你将我的出现,视为突发的变故吧?” 于是他朝这边走过来了。吟鹓想要呼救,却自知无法开口,何况这种情况下就算她能说话,也喊不来人。就算真喊得来又怎么样呢?谁能是他的对手? “我倒也不是代表殁影阁的意志。我厌了,想四处走走。临别前,皋月君倒是很贴心地为我指了一条路,说是能帮到我……但我没听。目前为止确实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发生,不过遇到你,也算是件好事吧?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灵场还挺强的?” 妖怪是吃人的,吟鹓质问自己是不是差点忘了。难道听妹妹讲述的故事,都以为妖怪是像寒觞和她的妹妹一样的好家伙? “杀一个举目无亲的人类女性,好像不是难事,反正你也不知道如何运用你的力量。不如全盘交给我,免得浪费。” 恶口步步逼近,强烈的压迫感山崩一样迎面而来。吟鹓彻底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是想活的,至少暂时不想殒命于此,可她还能怎么办?是之前跑得太久,跑得太累,让自己失去力气了吗?但更多的,吟鹓心里明白:当下的她已经没什么能够保护,就连自己危在旦夕的生命也脆弱得可笑,不值一提。 死不是办法。她没有别的办法,也不想死在这等妖怪手里。 恶口将生着尖锐指甲的手猛刺过来,她下意识躲闪,利爪划破她的脸颊。一阵灼热很快泛了上来,连带着些许热意向下流淌。她摸上去,理所当然地碰触到水渍。她流血了,流得不多。就在这一瞬,连恶口也微微愣神。他将手凑近自己的鼻尖,自言自语地说: “好甜……” 处境真是糟糕啊。吟鹓好不容易给自己打气儿,鼓励自己迈步就跑。但她跑得实在不算太快,连身后追过来的蛛妖都略感悠闲。 “你实在不像是有什么求生欲的样子。”他如是说。 吟鹓再一回头,发现他的背后不知何时生出八条粗壮的肢节。它们将他尚是人类少年的躯体支撑起来,灵活地向这边靠近。肢体末端在土地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不像任何生物能发出来的。 但恶口说得不错,她确实是……没力气逃了。 算了。 算了吧。 她这样对自己说。如此想着,脚下当真被碎石绊了一跤。她扑到地上,野草又在伤口处“抓”了一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疼痛,但也可能只是她将注意力放在这儿罢了。 她翻过身,正看到一根锐利的肢节刺向心脏。 她猛地闭紧了眼。 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 很奇怪……她听到一阵陌生的声音。不,说是陌生,不如说,这种语调儿,她确实残留着些许记忆。说这话的人,她应该很熟悉,或至少熟悉过。 而且声音也不是从其他地方来,而是——她的脑海中。 设想中的剧痛,与剧痛后永久的寂静并未出现。她试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意外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狠狠地攥住了恶口的肢节。 恶口微微抬起了眉。 “你还能……反抗?真意外。不过再怎么说,也只是秋后的蚂蚱。” 说罢,他加重了力道,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话说早了。吟鹓的目光仍是惊讶的,但并非对眼前要她命的敌人,而是她自己。她看着自己的手使足了力道,拼死将这段肢体掰到一边去。接着,她用力一别,身体朝另一个方向侧翻过去,恶口的肢节狠狠刺进土地里,身体也随之失衡了。少年的躯体磕在地上,随后很快调整方向。 他也用同样惊异的目光审视吟鹓。 这一刻,他觉得,这女人也与方才有所不同了。 很奇妙的气质,他说不上来,但显得游刃有余。她的神态冷冰冰的,先前的软弱荡然无存,像是换了个人一样。她凝视着恶口,张开嘴,比了什么口型。 她说不出话……可她到底想说什么?这模样仿佛笃定别人一定能听到似的。或者,干脆别人听不听到都无所谓。这种傲慢在一定程度上激怒了恶口,他死死盯着她,降低重心,寻找第二次猛攻的机会。 “叶吟鹓”又比了一次口型,与刚才一模一样。但这次,恶口看清楚了,并且他有九成的把握判断自己没错。 欺软怕硬的废物。 两种不同凡响的力量在顷刻间爆发、碰撞,毫无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