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话,他笑起来,脸上的褶子千沟万壑,比干枯的尸体还要吓人。 “哎——老朽是有几个弟子,现在,应当也身居高位。不过研究这些的,多是些有学识有才艺的人,他们大多年过半百,最小的也有四十余岁。如今年轻人们,应该还会大有所为的,只有我这种老骨头,在做这些无聊的好事。” 问萤实在忍不住了:“你、你们干这些杀人的勾当,不怕有人报官吗?” “报官?”老翁脸上的褶子陷得更深,“我这么一说,你这么一听,有何证据?老朽不过是胡言乱语,官老爷何故信你一个黄毛丫头?报假官,可也是要吃牢饭的。再者,老朽若真是被抓了去,可莫要怪苋阳坡的百姓刁难。” 几人不语。的确,现在他可是这鬼地方大受欢迎的神医。倘若与他为敌,那就是诚心和受了恩惠的镇民们过不去。老翁又嘿嘿地笑起来,气声断断续续,像是一口浓痰上不去又下不来。 “况且……”他停住了手,“与我作对,不就是在向整个无庸氏宣战吗?” 在最关键的字说出口后,寒觞即刻拔剑出鞘。可那白晃晃的剑身只离了鞘一寸,那老翁的修坯刀立刻向他的手飞窜而去,似捕食的鸟般灵巧、迅捷。寒觞的手被击中了,他因疼痛而松开了剑柄,剑“哗”一声收回了鞘中。回头一看,那小刀的把手已经深深刻在了墙里,扩散出裂纹,明晃晃的刀尖直指着他。若那老翁是拿刀向后扬手,用刀尖对准寒觞,想必他的四根指头已经被齐刷刷地划掉了。 “你——” “年轻人,勿要急躁。若是老夫还年轻时,定会先以暗器转移你的注意,再以回旋之踢将你蹬到那刀刃上去。现如今,人变老了,就不那么好战啦。” 他究竟是在说大话还是真有这个本事,谁也不好说。谢辙干脆利落地抽出了剑,将两位姑娘护在身后,随时准备与这东西拼个你死我活。这老不死的拍了拍手,重新从一旁的工具栏里抽了另一种尖端带铁环的工具来,似乎也是做陶艺活用的。可他重新坐下来,又对着土偶雕琢起来,不像是想和他们打的样子。谢辙明晃晃的刀暴露在空气中,他不为所动。 “无庸氏的走狗!” “嘿嘿。老朽,不过是数百医师中的一个无名小卒罢了……” “你是解体师!” “你们外行爱这么叫。” 说到这儿,他还是头也没抬。皎沫轻轻推开谢辙走过去,问萤试图阻止却没有成功。皎沫站直了身子,双手自然地并在身前。她微微鞠了一躬,说道: “您老人家宽大为怀,不吝于分享过去的事,我们备受感动。我们若与您针锋相对,实在失了礼节。念您还有工作在身,我们便先行告辞。日后若有需求,还多有叨扰。” 老翁没说话,只是摆摆空闲的手,又专心致志地埋头苦干。皎沫示意寒觞过来,他皱着眉,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向三人,还时刻提防身后老翁突袭。四人来到门边,拉开门,回到了狭长的走廊里,回到街上。帘子被掀开的一瞬间,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让他们都重新意识到现在正是夏天。 每个人的额上几乎都有几颗冷汗。 “为何拦我?”寒觞不解。 “我们不能伤他。他是苋阳坡居民心中的神医,也是无庸家的解体师。我不是不信你们打得过他,而是觉得杀了他,会惹来麻烦。若是留他一命,还有打探消息的机会。” “那为什么要走?我们当场就该问个明白,让他说出叶姑娘的下落呀。” 谢辙缓过神来,也知道了皎沫的用意。他对问萤说:“你也听他说了,他们解体师有数百余人,何况他目前并没有跟随团队活动。很可能,是上面给他一个命令,让他自己在这里做些研究,而试验品就是苋阳坡的镇民……他很高明,明面上我们确实不能拿他怎么样。不过他的确说了很多关于偶人的信息,我在想……” “你想说,你确定了活尸和偶人的关系?”寒觞问。 谢辙露出意外的神色,他没想到寒觞直接说出了口。他点了点头。 “他们需要大量的死人,所以这场疫病的爆发也与他们有关。只有瘟疫,能在短时间内提供大量的死人,还能迅速扩散……” “其实我在想,无庸氏恐怕也与殁影阁有直接联系。” “哦?” “我们曾与殁影阁的吴垠作战……你忘了吗?他精通泥土砂石之法。而且,不知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他声称自己在回收感染疫病的尸体,所以……” “果然如此么。想不到,六道无常竟与恶使沆瀣一气。” 皎沫倒是有些犹豫:“我认识的殁影阁主,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难道她是被恶使所骗,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