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与慕琬跟着晓,在杂草丛生的小径上奔跑着。远远听到水声,或许是接近了河流。脚步声掩盖了其余路边微小的声音,那些动物们从灌木间探出头,好奇地张望。 “梁丘,我想到一件事。”山海说,“墓碑上写的名,应当是迟离二字没错吧?迟缓的迟与离别的离?而不是池塘的池与梨花的梨。” “对……怎么了?” “她自己说是后两个字的……这当真只是随意摘取的同音字么?” “何出此——等等。” 慕琬脚下慢了两步,但很快又跟上了晓。在那一刻她突然回想起一些事,回想起山海说出此话的理由。那首诗,那首雁沐雪随意写下的诗,应当是没别的想法,毕竟在她眼中池梨已经死去很久了。 近慕远归凌寒夜,半池雪砚梨花谢。 半池,梨花。 池梨。 为何她自己随意选的两个字恰好就与雁沐雪即兴抒情的诗句一字不差? 两个人一直紧追着面前的晓的背影,依稀觉得知道了些什么。他没有回头,但自然听到了两个人的交谈。一面跑着,他在前面用两人恰好能听到的音量说: “你们的怀疑不无道理。的确,她一直在暗中注视着雪砚宗。” 池梨果然并非无情无义之人。虽说于她亲爹的行径而言,她对雪砚宗没什么感情也是理所应当,不过既然她儿时常与祖父在此往来,难以割舍的心情终究是有些。 再何况,她对于母亲的思念自然也能转移与此。母亲一直支持父亲,不论他想要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还是寻一处安定的地方柴米油盐平淡一生,她都乐意。她说家人就是家,家人去哪儿哪儿就是家。没有家人的家只是房子,是个空壳。 晓告诉他们这些事后,山海反而松了口气。这便能解释,她注视着慕琬的目光为何有些许复杂,而不仅仅是看到一个在他人口中转述的、相关的陌生人。并且这种感情是正面的,她一定愿意帮慕琬。 晓领着他们,将他们带到一处林子。这一带慕琬已经比较熟悉了,她儿时住过。那时候这一圈都是大家盖起来的小房子,结果她没住多久,在多雨的季节里有几座老房子垮了。池梨他爹,也就是慕琬的师父刚接手这里时,很多东西已经缺乏维护,毕竟在他父亲年老发昏时已经很少组织什么了。那之后,他重新挑了一块地方,自掏腰包找人重建了一片连着的房子给大家住。再后来资金有了些许起色,陆续换了两次地方。最后的地方晓说是给那些歪门邪道住去了,弟子大多集中在新修的楼里。火烧以后,不得不搬回过去的一处旧址直到修缮完成。之后又说加强巡逻,把旧址给了外人,一些排不上名号的弟子也与他们为伍。或是被同化,或是被欺辱。 “乌烟瘴气。”慕琬暗骂。 “是很乱。势力分化严重。要么都亲近他,为他所用,要么是敢怒不敢言。我料定池梨这次回来,定能拉拢人心。” 山海看了一眼晓,欲言又止。晓知道他要问什么,接着说: “她带着云外镜回来,自然是有说服力的。若还有人不信,我们还有别的法子。” 晓说这话的时候神神秘秘的,看上去像是有什么压轴戏般。慕琬倒不在乎这个,他们若有办法那自然是好事。现在,他们来到的是慕琬小时候最早落户的地方。那时候没这么多规矩,谷外的亲友探访都可以一起住,母亲也来过。但现在都是些破房子,根本没人搭理,废料与蛛网连成一片,十分荒芜。 “他们就把我娘安排在这儿?!” “不是。”晓继续领他们走,“是你娘亲自己要住这儿的。” 慕琬喉头一酸,说不出话来。 晓走向一间看上去唯一完好些的房子。即使如此,上面也是破破烂烂的,被外面随便用模板、稻草或泥土糊上。她一眼认出这个房子,哽着说,这是她刚来时师父让人给她新修的屋子,所以即使一直没人养护,十几年来也还算能住。 娘也只认得这间屋子。 屋里是亮的,微弱的光从墙壁与屋檐的缝隙流出来。在漆黑的寒夜里像一盏长明的灯。 晓和山海左右都站在门口,同时看向她。她心里竟然有些忐忑。明明这与谷外那座温馨的小房子相比差得太多,但她就像是来到久违的家门口——更早的时候,她爹和她哥都在家的时候。一开门,就能看到那熟悉的、其乐融融的景象。四副碗筷,一桌饭菜。绿菜定有一盘儿凉的一盘儿热的,一定有盆不稀不稠的汤。虽然爹在朝中当官,但日子过得清贫,肉不是隔三差五就有的。但这够了,已经足够了。 推开门,比想象的要冷许多。桌上空空的,但能看到晚饭后刚擦过的水痕。单一盏蜡烛在桌上燃着,快见底了,老太太正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