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渐晚,云遮住了月,四下一片昏暗。天空阴云密布,紧接着轰隆几声雷响,似要下雨了。 正在这时,福顺指使人从外头收衣服回来,几个小厮抱着靖王的各色衣袍往嘉乐堂而去。靖王眼尖,一眼看到衣袍里头,有那件蓝地海水锦的夹袄。 “站住。”靖王突然出声,把福顺吓得快要跳起来,“拿这件夹袄做什么?” “殿下,”福顺赶紧倒腾着小短腿跑过来禀道,“殿下忘了么?是您吩咐要将这夹袄好好收着,太阳好的时候,要拿出来晾晒……” 靖王这下想起来了,他自己确真吩咐过此事。 因了这一茬,靖王蓦然想起,云嫣之前一直做着一件石青色的男式夏袍。他心头一紧,便道:“来人!” 屋子那头一众幕僚全站了起来,马骁、杨懋和静训也速速过来了,躬身等候差遣。 靖王却是略一停滞,心中微痛。终是吩咐道: “去赵家庄的房里再找……寻一件石青色的男式直罗夏衣。” …… 翌日,天色未明,周遭仍是一片漆黑,静训便回到了靖王府神武阁的前院儿里复命。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静训跪在靖王门前,廊下潮湿,看得福顺心里实在不好受。 终于听见靖王起身的动静,静训大声禀道:“殿下,姑娘做的那件夏衣不在了……姑娘随身的小包袱也不见了。” 静训把头磕在地上,“咚”的一声:“是奴婢失职失察!请殿下责罚!” 靖王头疼。 他彻夜未眠,只想云嫣现下如何了。他知道还有另一条路,可是他不愿派人往那头去,连想也不愿去想。 靖王闻言,有些无力,问:“可是还带走了本王送与他的发簪?” “……是。”静训回答。 静训现在回过神来了。 她想起前日进屋禀告青瓷姑娘,说她看见门口有可疑的人在晃,问可要去禀了殿下?姑娘却道不必,殿下正在宫中,不必让他分心。 原来许护卫说得没错,是姑娘将府里的一众下人迷晕的。 难怪静训坐在那里等姑娘小歇的时候,竟不知不觉昏睡过去,睡了将近两个时辰。还有云笺,姑娘让她闻一下香露,她闻了之后,姑娘便叫她去收拾床铺,云笺就此困意袭来,倒在床上,睡了大半天。 是她们被姑娘岁月静好的模样迷了心窍,竟误以为是姑娘被人掳走的! 这一耽误,已是过了两天一夜,若姑娘向西而去,只怕是已经快到了大同府! 靖王迅速穿衣起身,早膳还未用,便来到书房写信。 难怪昨日寻了一下午又一晚上,没有找到半点蛛丝马迹,原是他错了。 他害怕失去她,因此心头急切,竟然失了判断,误以为她是被人劫走的。 笔走游龙,靖王剑眉端凝,汇聚着越来越重的戾气。 她真是好大的能耐!一出手就迷晕了一院子的人不说,还迷翻了一众金陵卫! 靖王怒不可遏。 想来青瓷竟是早早生了逃跑的主意——她自回到赵家庄,便似换了一个人,笑得天真烂漫,原来是一直处心积虑、揣着要逃的心思!她成日的装相,扮猪吃老虎,装得好生辛苦! 靖王只是不明白,她为何要逃? 她为何要离开他?他将誓言给了她,他将真心给了她,已是覆水难收…… 不,他一定要找亲自到她,问她,问她可曾对他有过半点爱恋、半分真心? 郁气越积越深,靖直觉气冲脑门。他突然掷了笔,霍地伸手,大臂一挥,将书案上的物件全数捋落,砸在地上。 福顺本在一边研墨,可稍一闪神,砚台竟已经飞了!只剩一手悬在半空,拎着那可怜兮兮的墨锭。福顺不知所措,吓得不敢说话,长这么大,还没见殿下生过那么大的气呐! 只见靖王下令:“沿雍州方向,严查沿途当铺,若有人敢收靖王府制的东西,格杀勿论!” 马骁一听,吓得腿软,却又不得不速速领命而去。 他知道靖王的用意,若姑娘一人逃蹿,身上盘缠不够,必会拿她及笄礼上的首饰来典当。只要当铺有消息,便是找到姑娘的线索。 可是,找人便找人,为何要人命啊? 看来殿下真的是气糊涂了。 靖王此刻已经起身,取了马鞭,转眼已经策马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