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田以来,倩咐尤谨;我已昧昧,子何恳恳!”————————【祭王君玉太博文】 皇帝坐在一棵大桑树底下,桑树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在这一片辽阔的农田中孤零零的生长着。曹操来时远远地就瞧着这株桑树宛如华盖,等到了近前,看到皇帝身着粗布衣衫的坐在树下,他不但没有生出半分轻视之心,反倒为皇帝这股雍然从容的气度感到叹服。 “卫将军臣操叩见陛下。”曹操在离皇帝还有很远的田埂上稽首拜倒,宽大的衣袍几乎都泡进了泥泞中。 “起来吧。”皇帝虚抬起手,玩笑似得说道:“我与赵公他们好不容易插下去的禾苗,一下子就被你压倒了。” “这……”曹操直起身来,闻言立即将两边袖子挽了起来,看了眼两旁倒伏在泥泞里的禾苗,脸上带了些歉意:“臣现在就将它扶起来。” “一会再说吧。”看到曹操面露窘色的样子,皇帝似乎感到很新奇,他向曹操招了招手:“你且近前来。” 曹操依言往前挪了几步。 “自雒阳一别,我与曹将军也有多年未见了。”皇帝怀旧的说道,追忆往昔,说得好像他还记得很久以前在哪里与曹操打过交道似得:“前年在河北伐袁绍,命将军西行凉州讨逆,途径冀州却未能一见,甚为可惜。如今总算天下平复,你我也可好好聚一聚了。” 曹操一边琢磨着皇帝话里的意思,一边顺着皇帝的话往下说道:“当年董卓篡逆,臣立誓讨贼,起兵以来,无一日敢忘朝廷受难,一晃眼竟有十年之久。期间多少纷争、多少兵险,臣一一跋涉而过,侥幸盼得朝廷振作,军出函谷,不嫌臣才拙德劣,授予重任……臣不胜感激之至。” “朝廷向来讲求的是一个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董承在旁插了句嘴。 曹操抬眼看去,只见董承正冷冷的注视着他,而皇帝对刚才董承的这番话没有半分表示,似乎是默认了。 “这里的籍田你也看到了,你看这满目的田地种的如何?”皇帝仿佛夸耀似的介绍自己亲自垦种的成绩。 曹操避开董承的目光,低下头夸耀了几句。 皇帝轻笑一声,转而说道:“籍田本是虚应故事,不过上应礼制? 下抚万民则已。如今我却拿他当一件要事来做,每逢特定时节必穿着农家衣衫、照看禾苗。因为此事? 朝臣有不少人上疏反对,说些什么‘失礼’‘失大’之类的话……曹孟德? 你说说看? 我为何要如此呢?” “臣以为……”曹操低着头,尽量不去看赵温、杨彪等人看来的神情,在他低头的时候,眼前是湿润肥沃的深褐土地,有一株瘦弱的苜蓿正贴伏在地上? 开着紫色的小花:“陛下此举是为知晓农事,体恤生民稼穑艰难? 知农事之不易。此外? 还能随时知晓雨旱蝗虫等灾? 明白农情,不致被下吏所蔽。” “古者天子耕籍田千亩? 为天下先。如今我虽尽力耕耘? 时常拨冗照顾,也不过数亩而已,更别说千亩了。”皇帝继续问道:“可周礼中为何要有天子籍田千亩呢?天子一人耕作不及? 土地不就荒废了么?” 这个问题简单的不像是眼前这位皇帝会提出来? 曹操不敢掉以轻心? 忙凝神想了一想,说道:“天子之下有臣民黎庶,阡陌遍布黔首,土地田亩方才不至荒废。” 皇帝拊手道:“臣民代力,才得以供养天下。正如天子有籍田千亩,而一人之力不可为,将之委任臣民。天下事多繁钜,纵天赐英才,岂独一人能治之?朝廷上有三公九卿,地方上有刺史守令,此等贤良,便是为我耕耘天下之‘田’的臣民……曹孟德,你也算是这其中的‘臣民’。” 曹操立时豁然,不仅是他,赵温、杨彪等人也俱是脸色微变,显然他们都明白了皇帝这番话里引出来的意思。其实官员一直就有‘牧民’的说法,是代表天子将百姓当作牛羊一般治理、驯化——看来皇帝是要重用曹操了。 董承心中不悦,在一旁冷言冷语道:“卫将军如此明白农事,想来也很会打理了。记得将军曾经在兖州效仿屯田,田间的事更是熟知,如今君上与我等大臣人皆汗浃,曹将军难道就不想下去试一试?” 曹操面色不变,当即挽起袖子,跃跃欲试道:“臣愿往。” “那里还有一篓。”董承顺手朝田埂处一指,细嫩的青色禾苗正怯怯被风吹动,在藤条编制的篓子中露出头来。 曹操当即向皇帝请示,准备起身去捡拾藤篓。 皇帝适时的叫住了他:“你暂不急,我且问你,你身边可是有一名护卫,名叫典韦的?” 曹操一愣,典韦曾是张邈手下,张邈败亡之后,便留他在身边担任门下督,承担宿卫之责。虽是故人之吏,但曹操欣赏对方的忠勇武力,多年来视为心腹。他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对典韦产生了兴趣,既然皇帝问起,他自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禀陛下,典韦确为臣身边护卫。” “现在可是跟你过来了?”皇帝问道。 曹操吓了一跳,赶忙解释道:“如此虎狼之士,臣岂敢带至陛前?在来时便已命其卸甲解兵,留于羽林营中安歇。” “听说此人有搏虎之能,勇力不凡。我身边的殿前虎贲郎许褚,也有万夫不当之勇,眼下无事,正好让他二人比一比。”皇帝饶有兴致的说道。 众人皆惊了一惊,纷纷劝阻:“请陛下收回成命,此事关乎安危,千万慎之又慎!” “让他们在这里打。”皇帝这时已经摆手招来了在不远处巡视的许褚,顾自从桑树下站了起来,拍拍手上的灰尘:“我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