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君王垂拂拭,剖心输丹雪胸臆。” 黄琬刚与来敏在承明殿庭中的树下说完话,便匆匆的被李坚诏来问对,李坚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一路任凭黄琬如何试探也是故作深沉,黄琬暗自思忖了会,心里不由想到一处。等到了柏梁台,登其间这座戒备森严、突兀矗立的亭阁后,皇帝与其寒暄几句,果不其然的说到了荆州的事。 魏桀死在豫章的消息跟刘艾、朱等人还需隔着淮南绕个弯子才能探知比起来,毗邻豫章的江夏黄祖早就通过黄氏在荆州的势力先一步传到了黄琬耳中,这些天他也一直在等待时机禀这个消息。可现在时机还没到,朝廷布置在东南的眼线便将军情呈报给了皇帝,这时候黄琬若是提出黄射早在长安、或是自己与荆州有交往的消息,难免不会惹人猜忌。 所以黄琬换了一个表达方式,简单的叙述道:“时日迁延,豫章现下是如何,尚不得而知。只是笮融奸猾狡诈,窃夺豫章府库、谋杀刺史后,其必不会心向朝廷,若是投奔袁术、联合孙策,可就是件祸事了。” “这个自不消你再说。”皇帝状若无意的摆了摆手,孙策暗许朝廷的事情只有周瑜、荀攸等寥寥几人知道,以孙氏跟袁术的嫌隙,江东的事并不需太过操心。只是这样却让黄琬愣了一下,心中不免疑窦丛生,一时未有接话,但听皇帝继而说道:“世人都说荆州牧刘表恭顺忠厚,谦抑逊让,可他近来待徐晃等军却非如此。黄公在荆州也是有名望的阀阅之家,彼此联姻结亲,对荆州的内务想必一清二楚,眼下不妨说来参详一二,我也好心中有数。” 这‘心中有数’四个字着实刺到了黄琬,他不免想起当初自己提前探知皇帝有意进取益州,特意借着自己与刘焉的姻亲关系,派来敏南下入蜀,预作筹谋的事情。这种事虽说是于国有利,却全是自己自作主张,未必在事后真的讨了皇帝的高兴。而且以来敏等人当时的处境,也并未真的办好了事,只是误打误撞的跟皇帝派去的人配合,一起促成了此事罢了。幸而益州之战最后的结局是一路顺遂直下,不然若是有一丝纰漏,擅自妄为、有意欺瞒、挟功图报等罪名会让他不得翻身。 黄琬被皇帝似乎另有所指的话刺激到了,也忽然明白为何这么大的事,皇帝不传召承明殿的另外几个大臣,或是比他更受信任的赵温,而是要先传唤他来的缘故了。 想到这里,黄琬稳了稳思绪,决定还是要照着之前设想的口径来说,不仅如此,还得坦诚布公,多说实话:“荆州豪强若论声望、家传,远不比司隶、豫州等中原诸郡。”他模糊的概括了一个地理范围,接着说道:“但论其内,蔡、蒯、庞、马、习等家却是势力各结,不可小觑。刘表身在荆州,虽以宗室之贵,侯爵之尊,州牧之职,仍是宽宏博爱,雅量士人。” 皇帝早就明白这一点,跟袁绍一样,刘表看似是荆州之主,但很多时候其实并不由他一人说了算,但这些地方豪强本身就具有很大的独立性,要想让他们重归朝廷治下,再度过安分守己的生活甚至是过皇帝手下现存这些豪强们老实规矩的生活,未必是会有人乐意的。 只是豪强具有独立性,除了经济与文化的原因以外,政治还是因为其远离中央,处在中央政权所不能延展影响到的地方。只要发展到一定程度,或者是变换了角色,便会影响到响应的政治立场,譬如黄琬就立时说道:“昔年中原丧乱,荆州尚且安定,故多流寓之士,追思桑梓。其地高门豪强,沐浴圣泽,享汉室之德数百载,亦不乏忠能之士。倘若陛下数出恩诏,使其征辟来朝,或就地授受官职,既可市恩,又可分化。” 皇帝回过了神,明白过来,玩味的笑道:“江夏太守黄祖与司徒有何渊源?” 早知会有此一问,黄琬只是眉头一挑,旋即不紧不慢的说道:“正是臣江夏亲族。”不待皇帝接话,黄琬略一停顿,又跟着说道:“只是刘表治土无方,为安稳权位,极尽笼络之事,不惜违逆朝廷‘三互’制度,以本乡人守本乡职,何其谬也!去岁之时,臣便去信斥责,命其辞位。如今已得回书,言已遣其子黄射寻武关道入朝,陈说事由。只言片简,不知详故,臣本打算等黄射来了,再去细究,如今却想起此次军务,斗胆揣测,黄祖许是要向朝廷陈说豫章战事。” 这一来,既将黄祖官居本乡的责任推卸到刘表头,又表了远在异地的江夏黄氏的一番忠心,还使黄射私入长安变得公开合理。这样也不会显得黄琬知情不报,更能让皇帝以及朝臣见到黄氏的一片赤心坦诚。 皇帝仍是嘴角噙着笑意:“黄祖倒是有心了,不过这个消息从江夏传来长安,比刘艾他们要更近、更便捷些,原是要先到,如何又落在后头了?” “许是路出了事故,不得不耽搁时日。”黄琬语气沉稳,面色不改,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皇帝轻轻地将目光放在黄琬略显佝偻的背,像是要将对方看穿,静了数息后,他这才说道:“那就等黄射来了,再将其带引入宫见我。” 听完,黄琬暗地里不由松了口气,心道只要黄射这次有所表现,江夏黄氏就能跳出荆州这片泥淖,接着延续黄氏百年的运道。 这样想着,黄琬不免有些心急,他再一次提起道:“陛下,魏桀已死,江东只余平南将军陆康尚屯兵会稽,难敌袁氏麾下孙策之兵,若是放任江东不理,待袁术后顾无忧,豫州等地进剿之战将愈加艰难!当务之急,不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