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遣使去赈济,西边遣使去赈济,只讨得逐州几个紫绫册子来。a`”【朱子语类卷一零六】 在历次改制之后,执掌监察大权的御史台已沦为少府的一个下属机构,御史台职权与地位的大幅缩水,再加上此起彼伏的宦官、外戚、士人争权,吏治败坏,也与御史台难作为有关。而御史台这柄利器的削弱,与其说是历代皇帝的有意无视、倒不如说是各方忽视的结果。 如今御史台重新被皇帝分离出来作为一个独立的实权部门,其上又有总司御史台、廷尉等刑狱司法等官员的刑部,显然是要对吏治给予制度上的保障。 待桓典走出石渠阁后不久,皇帝的草诏很快就发到了承明殿、尚书台等处,先是将秩千石的御史中丞增为二千石,使御史台正式分离自立,又诏使桓典选派侍御史分赴关中各地郡县,调查各地旱情、督促钱粮发放。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关中的气候也愈发的炎热,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等郡接连出现了不小的灾情,时或有邻村百姓传来争水械斗的事故。谷价也每日飙升,由一开始的百十钱上涨到数千钱、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万钱一石谷。这种谷还是那种尚未完成脱粒的,等百姓买回家脱粒去麸以后,重量还要下降。 “现在外间的谷价一石值多少钱?”长安令王凌冒着满头的汗从后厢走进,随手从一旁的婢女手中接过葛布,往额头与两鬓随便擦了擦,拿在手心。 长安北部尉秦谊在一旁从王凌手上接过葛布,躬身说道:“听长安市长于东西市里的算筹,城内的谷价已经是一石四千钱,京兆尹治下其余诸县都有五六千钱之多。” “稻谷尚且如此,那豆麦呢?”王凌摆手支开了婢女,单独邀秦谊入座就谈,说道:“关中推行种稻不久,垦田不足,量少价高倒也说得过去,但豆麦粟粱等物却是百姓主食,去岁乃丰稔之年,于今若是再高,可就是有妖异了。” 秦谊闻言,小心的觑了眼四周,轻轻地说道:“如明府所言,长安豆麦已至一石二千钱。黎庶手中没有五铢大钱,只好拿董卓当年铸的小钱去换,可从官府换来的大钱又买不起足够的粮食。那些黎庶没有法子,不知是谁想了个主意,索性不换大钱,直接拿小钱去讨买粮食,这会子东西市里都乱成一团,长安市长几次劝我过去安抚……” 在汉代,类似于长安、雒阳等大城重镇,皆设市里以供居民商贸,以‘市长’、‘市令’治理其政。长安市长掌长安城东西诸市里的治安、商税及铨衡量度等事,并不同于现今的市长。其下有丞,皆为通明法的士人所补任,直接归属京兆尹管辖,而与长安令互不统属。 所以身为长安令的王凌按理是做不得声的,但他此时却多了句嘴:“我记得长安市丞李义,还挂着平准监的职权?有每个十日便将市里讯息上呈平准监?” “唯。”秦谊点头答道,这两年来他跟在王凌身边也熟悉了许多事,想事办事的方法也比以前要老道:“长安市丞看似位居市长之下,其实直属平准监,可随时通达天听,位置何其重要。京兆旱情严重,而郡府迟迟不许发放赈济,致使粮价飞涨,黎庶倾尽家产买来几斗米,才吃几天就没了。京畿都是如此,更别说其他地方了,这李义不可能不将此事上呈国家。” “你这是在提醒我留意?”王凌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颔下特意蓄着的胡须,二十二岁的他为了保持威严、不使上下人等看轻,只好将自己打扮得像是三十岁的模样:“京兆的谷价在上个月才几百钱,一朝涨了十倍,就算没有平准监,国家也不会不知道,此刻多半是记在心里,不消多时便会拿来发作。” 秦谊心里本来是清楚的,这两天京兆尹胡邈借口京兆尚未出现灾民、朝廷又无具体的抑价诏书,不肯贸然开仓放粮。如今听了这话,他却是糊涂了,胡邈办事能力虽然一般,但心思谲诈,算计起利弊来很有一套,如今他眼皮子底下就有一个平准监,如何会看不出这么做的凶险呢? “巨利在前,谁人会不动心?纵有千万风险,只要心存‘法不责众’的侥幸万分之意,便会有人铤而走险。”王凌似乎看出秦谊的心思,沉着的说道:“谷价沸腾,黎庶无有钱财,只好卖田求活,而这时谁又肯高价收田?最后得利是谁、府君胡公迟迟不肯开仓赈济又是为何,你难道还不明白?” 趁着荒年高价售粮、低价买田,这是全天下所有的地主豪强几乎都会做的事情,也是土地兼并的基本流程。秦谊父亲一代也曾出身农家,自然知道在荒年灾年的时候,各家大户都会大捞特捞。有时候就连官府也管控不住,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彼等到底是乡里大族,不敢侵犯,何况这又是长安京畿,与朝中公卿关系匪浅,府君胡公又如何敢拦?”王凌家中本也是太原大族,然而在王允死后逐渐走向了下坡路,家世不复以往。他又是清正的性子,此时鄙夷的哼了一声,轻笑着说道。 “可是国家乃至朝廷诸公,想必都已知此事,胡公再如何也不会甘冒这个风险。”秦谊在王凌鼓励的眼神下细细思索了片刻,脱口道:“莫非是胡公也有刻意纵容、借故惩治之心?” 秦谊本是吕布军中的帐下吏,略习军阵、粗通文墨,辗转调入王凌属下,一直以来虽说是兢兢业业、勤于职守,但在许多方面仍旧差人一等。如今见他在自己的培养下逐渐有了分析时局的能力,王凌很是欣慰的点了点头,说道:“单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