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到彼亲看利害,方敢奏陈。”————————【能改斋漫录·事实】 荀攸一愣,旋即笑道:“到底是国家口中的‘上将军’,用兵果然不凡。” 裴茂似若无意的笑了笑,便把军报递给荀攸,说道:“此番用兵,他布置算是稳重,就由他去吧。早早击败赵韪,益州便能早早安定,犍为、永昌诸郡也不会起什么异心。” 在裴茂的眼中,益州只要再无任何叛逆的军事势力,这一仗就勉强算是圆满成功,而对于荀攸来说,入蜀一战,除了要消灭张鲁、赵韪这些人以外,还有一个战场需要他亲自去安定。只不过对于裴茂来说,这就不是他愿意管的事了。 荀攸微微颔首,随即在郕都城门徐徐洞开,益州上下官员、豪强名士鱼贯而出之时,他再次向射声校尉沮隽重申了一遍入城接管益州的程序。裴茂与荀攸商议了两个要点,一是所有的库藏财货、兵械粮草、图书典籍一律封存,派专人看守,直待清点成册。其二,便是各地官员一律不准擅离职守,照常供职,如果擅离以致政务废弛,甚或引起民变,则以军法处置。 “最要紧的是,民间的秩序,务必保持平静,要使百姓黎庶各安所业。如果引起骚乱,我绝不姑息!”裴茂很是严肃的对前来相迎的蜀郡太守高眹、名士来敏、杜琼等人说道:“这一点,务请诸君特加注意。” “我理会得。”面对裴茂的警示,高眹也不甘示弱,提出相应的要求:“不过也请裴公传令全军,务必严申军纪,至于大军的粮秣供应,就请来敬达负责。” 这个任务吃力不讨好,来敏颇为畏惮,但此时此地,他又如何能出言推辞?只好不作声表示默认。 安排好了入城的程序以及必要的应对措施,裴茂、荀攸等人这才由高眹陪着,策马进城。众人进入郕都,但见城中街巷交通、市容壮丽,男男女女有些穿着简单的丝衣,依然熙熙攘攘的在街上走动着。城中百业万民各安生计,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兵临城下、人心惶惶的景象,倒使得裴茂对城中人心浮动的担忧落了空。 不过,在惊异之外,裴茂、荀攸等人更多的则是心中快慰,因为皇帝所希望的就是在这样的局面之下,顺利平稳的把益州纳入版图。皇帝需要的仍是繁花似锦的益州,而不是打成废墟的巴蜀,荀攸在街上边看边想到,心里渐渐有了一个筹算。 这时州牧府中已有一拨人迎了过来,说是刘焉的遗孀费夫人已经带家人搬了出去、并收拾好了州牧府,只是刘焉的棺椁沉重,也不好随意惊动,所以仍在前堂摆着。这样做难免会有碍观瞻,但费夫人存了借此试探的心机,故而在众人有意或无意的忽视之下,将这个难题摆在了裴茂面前。 “刘君郎治蜀经年,可谓毁誉参半。”裴茂对费伯仁这些刘焉姻亲说道:“在来时路上,我便听旁人说其此间缘由,深感刘君郎改过之心。于今既有功于朝廷,死者为大,便容其停灵数日,依礼下葬吧。” 费伯仁面色微变,虽然从裴茂的话中可以听出对方并无对刘焉亲族清算追究的意思,但却没有表示预想中的亲近之意,朝廷究竟会如何处置刘焉一族,只有裴茂此时才能说了算数。这么想着,费伯仁偷偷向队伍末尾的裴俊递了个眼色,这是预先说定了的,裴俊得此暗示,在正式交接以后,便只身去见了裴茂。 裴茂正在处理刘焉留下来的诸多公务,又在交代沮隽从严颜等人手中接管城防,忙的不可开交,但还是抽出空隙来见了这个分别多年的儿子:“刘瑁真的疯了?” “疯也是死,不疯也是死,他又何故装疯佯狂,惹天下人笑?”裴俊恭敬的坐在裴茂身边,轻声说道。 裴茂‘嗯’了一声,仍在专注的研墨,准备构思如何向皇帝呈报军情,一时没工夫搭理裴俊。裴俊在旁坐了会,仰头看着裴茂,见父亲两鬓白霜,不由动容道:“阿翁,这些年你老了许多。” 这让裴茂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看向他说道:“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伸手揉着眼角,不再继续研墨,说道:“想为刘氏说情?” 裴俊虽然性格较裴潜更为沉稳,但这些年来疏于严父教训,其实心内仍是不免有些轻浮,何况是现今立了大功,说起话来也就更志气昂扬了:“费夫人担心的是她那几个儿子,而费氏却只担心会不会因此而受到牵连、影响自家的富贵声名。孩儿不亲刘氏,只是在原本便答应过费氏,降服以后,要多加关照,于今见阿翁未曾明言,是故相问。” “姻亲之家,荣辱俱存,譬如一条藤上的两片叶,根断了,整株都要枯死。”裴茂比儿子看得透彻,说道:“何况刘氏今后的去向,自有人去绸缪争取,我等实不宜牵涉其中。” 从他的话中,裴俊明白了几分,只是仍有疑惑:“江夏黄氏?可如今来敏劝服益州之功远逊于我,他不过是沾了点光罢了,若是黄公要凭着个起复、运作,儿子窃不以为是件易事。” “你有什么资格小看前辈?”裴茂忽然说道,他抬头直直的看向裴俊,这个面容与裴潜几分相似的儿子,又想起这回蜀郡虽未有使民间黎庶受到太大的损失,但对于蜀郡豪强来说,灵堂前的那一场混战已让这些家族高门失去了至关重要的领头人。益州士人恐怕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对地方、乃至于对朝廷影响力大打折扣。 对于裴茂来说,自己等若是间接地阻碍了司空赵温的势力在今后的发展,赵温是皇帝最为赏识的亲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