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雀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说苑正谏 来敏于是对高眹告罪而出,带着吴班走了出去,沿着庑廊寻了个僻静处,仔细追问了起来。 吴班这才如实道:“他说来君绝无官身,其言不可轻信,得从长再议。” “我虽无官身,但我背后却站着的是黄公。”来敏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那甘宁本是南阳人,江夏黄氏的声名、黄公个人在天下间的威望,他难道还不知道吗?” “知道,但他说黄公不是朝廷。”吴班面露苦色。 来敏下意识的就说道:“黄公如何不能代表朝” 话说到一半他便下意识的住了口,是了,黄琬如今闲居在家,无权无势,的确不能代表朝廷。这些天来敏全靠着自己过人的口才、刻意塑造出来的气度、以及黄琬的家世名望,让益州豪强误以为他们此行背负着皇命。其实他此行背负的仅仅只是黄琬指派的使命、而不是朝廷的授意。 这是一次私人筹划的行动,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朝廷被来敏拉着虎皮做大旗,糊弄了不少人而已。如今被甘宁当面戳破,来敏面上有些不自在,但他心里却更为疑惑的是:“他是如何知道的?” “也不是说如何知道的。”吴班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小心的环顾四周,此时微雨绵绵,四下无人,他这才一字一顿的说道:“他只是想要朝廷给个凭据,譬如事成之后应封何职、该授何官。可来君你也知道,这些东西,我又如何能说得清?我稍微含糊了一下,他就说我等不可轻信了。” 来敏再次惊讶了,他本来以为吴班只是会与对方打好交情,试探一二,等轮到摊牌的时候再由他亲自出面。谁知道吴班一下子把这种话都说出去了,这让他有些着恼:“你与他说了这么多?” 此话一出,吴班脸上也尴尬起来,试图解释道:“来君!不是我要说,而是根本瞒不住。如今司隶校尉裴公率军攻打阳平的事情早已通过阴平道的那些氐人传过来了,甘宁是蜀郡丞、身边又跟着一批消息灵通的轻侠,如何会不知道朝廷南征的事?我这次代来君与他攀谈,他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说完,吴班眼色不由有些鄙夷、忿然的说道:“同样是联合聚势,别人家倒不曾对来君直接问及官爵利禄,都是彼此心知,唯独这个甘宁,竟张口就要官爵,生怕人事后不会给他似得也不知此人怎么混上的郡丞,到头来还是改不了轻侠好利的习性。” 来敏听了,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失望,怅然道:“诶,这可如何是好” 他本来只以为甘宁是那种勇而无谋的豪侠之辈,口头许下钱帛就是了,怎料对方心思缜密如今郕都附近的两支重要军事力量都不支持自己,难道最后真要眼看着刘瑁这个变数依仗孙肇的部众率领州郡? 吴班见来敏心神不宁,心里知道是自己办砸了事,又以为来敏同时也在担心事情泄露,于是说道:“来君且放心,那甘宁也说了,不会将今日之事外传出去,他是个讲信重义的人,不会说谎。” 来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阵微风吹过,终于让他紊乱的心情彻底平静了下来。如果甘宁笼络不住、蜀郡太守高眹这里又不肯松口,那么他也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只希望结果不会太坏。 甘宁与高靖并无深交,只是看着同僚一场的份上来走个形式,如今丧仪已经送到、礼也敬了,他再留在此处,与那些豪强名士混迹在一起,倒显得很是格格不入了。 他在客席上坐了一会,四周都是轻声细语的交谈声,没有一个人将目光往他这里停留半分,仿佛当他不存在似得即便是短暂停留了,那也是带着不屑与轻蔑的眼神。这让甘宁很受屈辱,若是寻常长吏敢这么对他,他早就拔刀相向了。然而这里是郕都、不是巴郡小县,在座的都是豪强高门,他即便是头熊、也得在这群白鹅中间好生卧着。 过了半晌,他再也坐不住,起身招呼道:“走!” 候在外间的轻侠随从们如释重负,纷纷聚在甘宁身边,招摇着往门外走去。 甘宁走在一侧狭长的庑廊上、准备绕到正门,迎面却不知从何处悄无声息的走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苍头,身躯瘦弱、胡子拉碴,穿着一身再寻常不过的短褐,衣服下摆露出两条黝黑结实的小腿。 这个苍头的样子虽然老,走起路来却步步生风,好似有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像是身前有座巨岩,非要靠自己的血肉之躯撞开不可。 甘宁走在正中间,这种地位低下的老苍头根本不值得他停步相让,他身边的几个随从也已经开始叫了起来,催促那人让开。可那老苍头却像是耳聋了一样,脚下步子不停,反倒抬起眼睑,与甘宁对视了一下。 那老苍头的眼睛仿若深渊寒潭,表面波澜不兴,底下却翻涌着刀光剑影。 他往腰间虚扶了一下,甘宁这才发现这个老苍头的腰间竟还挂着一把剑,跟他腰间挂着的皮鞘玉饰的剑比起来,对方的剑就像是一条生锈的废铁但就是那条未出鞘的废铁,让甘宁发自内心的感到惊惧。 “大兄,大兄!”沈弥在一旁说道,将甘宁从失神中唤了回来。 “这老翁不知轻重,竟敢直接冲撞过来,大兄不让我等把他擒下也就算了,又何故把路给让开了?”沈弥观察着甘宁的神色,好奇的追问道。 甘宁此时才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竟站在了庑廊的边上,栏杆外飞散的细雨沾湿了他半边肩膀,他回头望去,说道:“此人是个用剑的高手。” “高手?”沈弥跟着回头看去,只见那个平平无奇的老苍头正站在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