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今公卿大夫,莫肯为陛下长虑后顾,为宗庙万世计。”上皇帝万言书 在刘姜炯炯双眸的逼视之下,皇帝不能不答,而且也不能瞒哄,因为瞒哄也无用,以刘姜的才智,她会自己推演查证到事实,如若那样,就难为情了。无可奈何,皇帝只好这样答说:“光靠董承,还想不出这样的法子。” 刘姜明白了,这件事背后不仅仅是针对她这个长公主,毕竟她这两年在宫中一直沉默寡言,从不插手朝政,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微乎其微,没有与任何一方真正交恶。这一次她可能只是刚好在风口浪尖上,宋泓造势逼迫她与唐姬离宫兴许只是为了报复一时之怨、并给自己的女儿宋都在宫中减少束缚。 而与其异口同声的杨氏、董氏以及关东士人们多半是不怀好意的在暗中推波助澜。 他们跟着起哄的目的不是刘姜,而是始作俑者宋泓背后的关西士人。请唐姬与刘姜离宫的声势越大,刘姜与关西士人之间的关系就会被挑拨的越厉害任谁站在刘姜的角度,都会对提议将自己赶出宫门的人心生怨恨。 以皇帝与刘姜之间的姐弟感情,多半会为此迁怒叫嚷得最凶的那一方,这也难怪皇帝会一直在背后默然无视、甚至是保持着乐见其成的态度,对方早就想对关西士人下手了。 “司徒与司空犯不着跟宋泓一同起哄。”刘姜想清楚了原委,轻轻摇头。 皇帝脸上掠过一丝不屑的神色,很快接口:“这可由不得他们。”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不然拖到以后,又会有人怪咱们正当其位之时,该谏不谏,徒然背负恶名。”在马日磾的府中,侍中马宇急躁的嚷道:“大不了事后再上奏疏以作补偿,请陛下念在长公主昔年对其照顾之恩,从从弘农迁移民户过去,多增些汤沐邑。” “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马日磾嗫嚅道,神情有些惶然无措,也说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宋泓此人做事太轻浮了!”说完了正事,马宇气仍未平的埋怨道:“亏他做了那么几年的郡守,一点谮语谗言都经受不住?而且此人未免也太仗着宋贵人的得宠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外戚就了不得了?竟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贸然上疏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最后责任还是由我们来承担!” 马日磾也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附和道:“此人的确太不自重了,他恐怕尚且不知,他自己所做的一举一动,实则在外人看来,并不只是代表他,还有我等的授意。” 说完他便住了口,因为他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在一旁的士孙瑞在此时竟已闭上了眼,像是在睡觉。 “他知道。”士孙瑞佝偻着腰,半垂着黑白杂生的头,虽然仍闭着眼,但语气掷地有声,显得他的态度很是认真:“扶风宋氏从壮武侯宋昌辅佐孝文皇帝继任大统的时候开始,便沿袭至今。数百年虽未再出过什么名臣儒士,但好歹显贵过几次,自然有他们的处事之道。” “这种给自己人招惹麻烦的处事之道,我看也高明不到哪去。”马宇冷笑着嘲讽道:“整日里就想着靠女儿光大家门,他也不想想,耕读传家才是正道,我家由武功转经学,数百年乃得以有如今这般家世!宋氏创业比我家还早,临了到头却还是这般妄图女子幸进的模样,一朝煊赫有什么用?在宫里被人害死的宋氏女难道还少了么?” 他这话顺带提及了宋氏在朝堂立身的风格,也不知从那一代宋家人开始,宋氏便不甘于苦研经书熬出头,将歆羡的目光看向了当朝那些声势煊赫的外戚。在他们眼中,家中女子一朝选在君王侧,而后立即泽被家人,这无疑是一条见效快、收益大的终南捷径。 于是宋氏虽然依旧在走经学传家的主流,但实质上已经开始舍本逐末,往别的地方钻营了。最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扶风宋氏通过共出了两个皇后,一个是孝章皇帝的贵人,由于她生下的皇孙刘祜后来继位成了孝安皇帝,故而被追封为皇后,只是在那之前,她就已经因受宠而遭受谮毁而死另一个则是孝灵皇帝的第一任皇后,同样也是死于宫廷斗争。 接连两个皇后的毙命,导致扶风宋氏旋起旋灭,骤兴骤亡,既没有留下什么好处、也没有落得什么遗泽。如今宋泓竟还想着走前人的老路,虽然宋都比前辈更得圣宠,与皇帝感情更深,看上去有那么一丝希望。但在马宇眼中,这种想法仍旧幼稚的好笑尤其是在没有他们的帮助下,就更加犹如痴人说梦。 士孙瑞睁开了眼,倒是没顾得上看他,反而是转眼看向了马日磾,语气里带着规劝:“他想领头,你让着他就是了,左右不过是一个招风惹雨、没半分益处的名头,留着又有何用?你看杨氏现如今可曾在乎?一直忸怩,反倒还让对方闹出情绪来了。” 话锋轻轻一绕,居然落到马日磾原本就不愿透露的心事上来了,而且这规劝里头批评的意味占得多些,马日磾听了更是不悦,暗地里不由得说道:你没有占着这个名,你自然说的轻松自如了。 心里这么想着,说出来却是另一番话:“我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执着,如今中宫稳固,未有失德宋贵人又没有诞育皇嗣,现在说起这些,未免太早。”他自嘲的笑道:“可惜他既是误解其意,也太过操切。” 士孙瑞知道他是借此闪避,如果他真有此意,那还会闹出这种事来?于是轻笑了一声,想到这么多大事合起来将带来的后果,一颗心顿时冷了几分,挤压已久的怨气忍不住冒了出来。士孙瑞目光微变,连忙换了个题目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