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四年,八月三十夜,无月,无风,星光零零散散的点缀在夜空中,却无力阻止大地被黑暗彻底笼罩。 汴州城以东约三十里的地方,一座三千人左右的长缨军营地孤独的坐落在黑暗的旷野之中,营地中火光星星点点。 借助营地中摇曳火光可以看到,一队队的骑兵正在营地之外不停的巡逻,一队又一队的巡兵也一刻不停的进行着警戒。 在营地东南角落的小营中,百余名骑兵正在紧张的忙碌着,要么将武器、装备放置在战马之上,要么拿出了精米给眼前的战马加餐。 在营地另一个方向的小营中,千余名卢龙军俘虏,一个个小心翼翼的蜷缩在地面之上,整个营区静谧无声。 营区虽然安静,人看起来也都一个个蜷缩在地,但是真正睡着的人却着实不多,绝大多数假寐着,同时用羡慕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甬道上的一百多个身影。 两个时辰之前,那几十个人还是和他们中的一员,然而仅仅一段饭的功夫,这些吃了大帅(刘总)好几年,甚至十几年饭的家伙,就从卢龙军摇身一变,变成了禁军中的一员。 那一百多新晋的长缨军被调走的时候,谩骂之声不绝于耳。 “呸!这些背信弃义,见风使舵,口是心非的东西……” “大帅养了你们这么多年,现在到了报答大帅的时候了,结果你们……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你们等着卢龙大军杀回来……” 骂人者义愤填膺,将所谓的“忠诚”展现的淋漓尽致,然而被骂者不为所动,自己被骂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那些被剩下的家伙在竞争中失败,成为了悲哀的落选者! 只不过,此时此刻,这些被郭铮带出的胜利者却没有心思考虑别的。 先是被一名长缨军的连指导员,指导了整整一个时辰,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十几名长缨军的班长、排长已经来到了他们的面前。 在这些长缨军精锐的指挥下,他们和正在紧张做最后准备的长缨军骑兵一样,这些刚刚由卢龙军降卒被改变的家伙正在被重新编组,重新武装。 营地中央的中军帐之内灯火通明,相比较外面,紧锣密鼓做准备的兵马,却极为安静,除了书写的沙沙音,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率领两千骑兵提前出击的莫灵均拿着一支炭笔正在奋笔疾书,正在书写的几桉旁边,有两封信已经完成的信已经被印泥封住。 一副以汴州为中心,方圆百里范围的地图,被铺在了莫灵均俯身书写的几桉上。 地图上面一条从曹州出发,一直延伸到了汴州的粗线格外醒目,在粗线上有着一个又一个明显的黑点,上面标注着一个又一个细小但是清晰的数字和地点。 八月二十七,济阴; 八月二十八,定陶; 八月二十九,东明; …… 九月初七,通津; 九月初七,汴州。 在这条粗线之外,还用朱砂笔零零散散的勾勒出了数条虚线,似乎标注着潜在的位置和方向。 在军帐之外,一小队信使正在等候命令,随时准备出发。 临近午夜。 “得!得!得”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小队骑兵如风一般的直接冲进了营地之中,片刻之后,通禀的声音传入了中军帐之中。 “中郎将,王铮带人回来了!” 听到了卫兵的声音,正在军帐内奋笔疾书的莫灵均将手中的笔放下,无意识的瞟了一眼放在身边的地图,说道。 “快让他进来……另外去把郭铮,裴松,欧阳粱叫过来……还有,让今天晚上做准备的人做好随时出击的准备。” 莫灵均的亲卫刚刚离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穿着粗气迈步走入了军帐之内。 “辛苦了,汴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叛军的步卒跟上了么?” “跟上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莫灵均的心放下了一半。 “多少人?” “这个,不好说,不知道是不是白天袭击的原因,他们的防御相对谨慎,为了不打草惊蛇没靠的太近,从他们扎营的规模来看,步、骑军加起来至少五万人!” “五万人,跟大将军最初估计的人数差不多,如果只有五万……” 一边说着,莫灵均看了看放在几桉上的一封书信,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郭戎临行前最后的嘱咐以及亲自为自己分析的战局状况: 已经和太上皇达成协议,和郭戎成为实际上盟友的韩弘坚守汴州城,事实上已经成为了整个山东乃至整个大唐战局的原点,或者说中心点。 以汴州城为中心,四十万河北叛军将汴州团团围住组成了第一道包围圈。 在渡河的河北叛军之外,长缨军、东都留守的洛阳军,宋州的宣武-淮西军,济州、郓州、曹州的鲁北军,总计十五万左右的朝廷兵马在态势上构成了对叛军的反包围。 将目光从汴州和河南道向外拓展。 大河以北,二十多万叛军陈兵河北,兵临沧州、景州城下,一边威胁河东、河中、鲁北、胶东,一边准备准备南下参与汴州战局。 此外还有在辽西、辽东,十万卢龙军,几十万由辽东边民,新罗、百济、高句丽、岛国组成的兵马,也是对大唐的巨大威胁。 长安以西,至少五十万吐蕃大军正在和北起朔方、途径陇右、剑北,南至剑南黔中的漫长国境线上进行大规模的对峙。 河北、辽东、吐蕃,从而形成了东西两线对大唐的夹击。 在河北叛军的外围,振武、河东、河中、昭义四镇,接手了河北沧州、景州、德州的左武卫,以及沧州北上已经穿过辽西进入辽东由李愬率领的河北军,这近二十几万名义上属于朝廷兵马又组成了对没有渡河的叛军的战略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