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杨家,鄯州知府,金城刺史,西北的几大势力竟都搅和了进去。 离京前,他千思万想,就怕申国舅在粮草之事上做文章,私下交代了陈召联系西北的粮商给大军备下军粮。当时即便没有鄯州的帮忙,不出三日西北的粮食也能运到草泽湾,只是在这之前二郎得吃些苦头稳住军心。 得知鄯州知府给草泽湾大军送粮时,他以为是二郎私下联系的鄯州,心中得意了好一阵子。夜深人静之时也曾自豪老子的儿子能声东击西以逸待劳,实在是聪明。 谁知这一切的背后竟是金城杨家的手笔。 李临渊看着眼前的少年,心头涌上万般复杂的情感,酸涩,感动,骄傲,还有钦佩。以前在他面前牙牙学语的孩儿已经长成了青松般挺立的模样。 “如此,你是想让我找出杨家献计之人为侯府所用吗?” “不,孩儿是想请父亲善后。” 李二面上满是冷静沉着:“不论杨家献计人是谁,都是为了大梁朝廷,找不找得出不重要。但现下,即便杨家和鄯州知府假托了民心,以申国舅的心量怕是依旧会加以为难。杨家树大根深自是不惧,但鄯州知府出身寒门,势力单薄,还得父亲多多费心,免他遭受诸多烦恼。” “……也好,为父答应了。” 眼见父亲答应,少年独有的意气刹那间迸发,乌黑的瞳仁闪耀出细碎的光芒,李二嘴角微扬,比刚才如临大敌样子生动了不少。这些天,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头,如今既已解决,他顿觉轻松。 “那我去后面看看母亲。” 李临渊语气温和:“去吧。” 李二出去了,李临渊却默默了良久。 听二郎说来,草泽湾的形势堪称惊心动魄,比他直接对战西戎还要更甚几分。 当初他让陈召暗自联系西北的粮商,是怕申国舅会趁机大做文章。如今,申国舅真的做了文章,侯府也算安然渡过,可下一步申国舅会如何,龙椅上的那位又是什么意思呢。 外人看来,李府眼下得陛下眷顾,子弟也逐渐长成,草泽湾一战中二郎甚至得了少年将军的名号,但繁华似锦下,外面申国舅虎视眈眈,陛下态度晦暗不明。 李靖远进来的时候,李乐清正坐在母亲屋中的暖阁里,守着圆桌吃桃子。 屋内暖和,李二才站定,手刚摸到胸前大氅的带子,还未解下来。 李乐清见了他,像是老鼠见了猫,惊讶地瞪大眼,跳下椅子拔腿就往陶夫人的屋子跑,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半颗桃子。 李二看见她这冒冒失失的样子,不禁拧眉:“跑什么。” 李乐清迈出去的脚步又收回来,磨磨蹭蹭挪回桌子旁重新坐下,捧着桃子继续吃,一双眼睛瞟来瞟去就是不敢看他。 李二解了披风随手挂在架子上,瞅着她僵直端坐,刚才恨不得坐满整张椅子,现在只占了一小半的椅面。 李二眯起了眼,她这幅做贼心虚的样子分明是有事相瞒,正欲盘问,那厢陶夫人身边的丫鬟春景进来,见了李二道:“二公子来了,夫人请您过去。” 不用李二说话,李乐清自觉地低着头,跟了上去。 陶夫人坐在榻上,刚理完事,端着杯子喝茶。看见他们进来便笑了起来,招呼一对儿女,“二郎,过来吃桃子。” 榻边的桌子上摆着一盘桃子,都是粉嫩嫩的,个大皮薄。如今正是初冬,这桃子应该是刚从地窖里起出来的。 李乐清进来后,自觉跑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 李二刚拿起一个,就听得母亲说:“沈小姐回府了吗?” 李二锐利的眼神瞬间射向李乐清的位置。 李乐清闻言往陶夫人身后躲了躲,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陶夫人看看儿子,又看看女儿,忍不住笑他。 “何必这般遮掩,不会再有人知道了。”他这个反应,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 李二还是有些愠怒,陶夫人继续笑他。“听闻你近期天天着人往清茗斋跑……” 一双美眸看过去,陶夫人点到为止,并不往下说。 清茗斋的糕点最为有名。他一向不爱吃这些甜的,是给谁买的自然不言而喻。 李二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李乐清闻言也愣了一下,手里的桃子也不吃了,只觉得今日太阳是不是从南边出来了,她冷情冷性的二哥还会给人买糕点?还专门去的清茗斋? 母亲和妹妹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李二觉得浑身上下跟蚂蚁在咬一样,哪都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