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康坊的安平伯府是这一带最气派宽阔的府邸。 先帝杨闵本是前魏重臣,前魏昏聩,先帝顺应天意取而代之,开创梁朝。先帝在位二十九年,平定中原、重创突厥,轻徭薄赋,开创了一代盛世。 李家自从跟随陛下,冲锋陷阵,军功甚高,因此,先帝亲赐安平伯府,封李临渊为安平伯兼尚威将军。 后来先帝殡天,陛下身为嫡子继承大位。数十年过去,如今太后虽已仙逝,安平伯府的老祖宗却因与太后共同出自洛阳独孤氏族,格外受到陛下敬赖。 太医朝安平伯摇了摇头。 虽然有心理准备,李临渊还是沉默了半晌,再开口又是那个杀伐决断掌军机重权的尚威将军。 “二郎呢?” 除了声音还有些颤抖的余音,其余的已恢复正常。 “二弟已经快马往回赶,最晚明天就能到了。” 李靖怀的声音比往常沙哑不少,这段时间忙于为祖母侍疾,整个人亦是疲累不已。 李家是武将世家,不论是李临渊还是李靖远,都是浓眉重发、宽额星目的长相。他长得却文质彬彬,更像是文臣世家子弟。 “等二郎回来,让他直接来宁寿堂。” “是。” 李临渊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主屋的帘子走了进去。 以往满是檀香的屋子里,如今萦绕着浓郁的药味。 床上的老太君头发已经花白,双眼紧闭,面颊高耸。 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富态泰然,曾经骨肉丰腴的双手如今干枯如树枝,半掩在锦被之下。似是察觉到床边有人,独孤氏睁开了浑浊的眼。 一阵低低的咳嗽过后,老人是意料之中的语气:“你来了啊。” 李临渊知道母亲这是病中认错了人,也不反驳,反而顺着她的话。 “来了。” “这些年,你在下面等我够久了,是来接我了吗?” 李临渊明白了,这次她把自己错认成了早逝的父亲。 见他不说话,老人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解释。 “不是我不想去找你,以前临渊太小,后来他去打仗,我总要帮他看顾着孩子们。” “以前你总说,家里人丁不旺,如今,临渊膝下有三子一女,个个都是好孩子。大郎谦和有礼,二郎文武出众,我能对得起你的嘱托了。” 此话一出,饶是纵横沙场数十年的李临渊也不禁红了眼眶。 父亲如何,李临渊的印象已经不十分清楚。 父亲去时他刚满十六,如今已是年近不惑。三十年足以让足够清晰的记忆在时间的长沙里折戟,更何况,父亲经常在外行军,他的印象里,多是母亲在家给他分析局势利弊,教他人情世故甚至行军兵法。 他知道,母亲留有一张父亲年轻时的画像,画中人眉目间与他俱是一样的炯炯有神。长辈们皆说他的眉眼与母亲很像,方额广颐的样子与父亲年轻时如出一辙。可是他却觉得,他的眉眼传承自父亲。 独孤氏又嗫喏了几句话,声音过小,没人听清楚说了什么。之后再次昏昏睡去。 香炉内再次点上了檀香,将原本满屋子的药味熏散了几分。 独孤氏已经昏睡了快一天,这些日子她时而糊涂时而清醒。 李临渊已经带着李靖怀三兄弟和女儿李乐清在地上跪等她醒来。 李靖远回到府中时天上尚有繁星,片刻未歇直接进了宁寿堂。 李乐清今年九岁,是安平伯府嫡女,也是唯一的女儿。李靖明今年不过四岁,看见周围大人的神色肃穆凝重,也乖乖地跪在祖母床前。 侍女灌完半碗药后约摸半个时辰,躺在枕上的独孤氏睁开了眼,眼中一改往日的浑浊无神,目光炯炯的样子依稀可见昔年主理安平伯府数十年的老太君的风采。 她转过头,朝候在身边的儿子问:“二郎回来没有?” 李临渊起身,快走两步到母亲床前,温言回复。 “回来了。” 李靖远听到,也提步上前,站在床边一步之遥的地方,用气音喊她:“祖母。” 他身上还是那身长袍,数天的星夜兼程已经隐没了衣服原来的月白颜色,脸上是风尘仆仆的气息,鬓边的头发也被风吹得散乱。 “好,好。”老太君看见次孙平安回来,心安了片刻。 似是要消化情绪,她紧紧闭了闭眼,片刻后又睁开,积攒了些力气后,缓缓开口:“大郎呢?” 一旁的李靖怀闻言再也忍不住,箭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