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伯府后院。 夕阳落山,天色朦胧。 远处的楼阁在轻暗的光线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池塘边的树也褪作了灰黑的背影。 各个院里陆续点了灯,老太君的宁寿堂已经开始传饭。 李靖远收回视线,安坐在水榭旁,修长的手指捏着手中的一罐鱼食,往水里投喂。 旁边是他的侍卫,名唤贺有。 傍晚天气微凉,水池里的鱼遇见吃食,一窝蜂地凑成一个圈。 “二公子,刚才程大公子派人送了拜帖,三日后程府在府中设宴。” 程大公子程安试,光禄大夫程问之子,与李二一起长大。前日陛下有旨,命程大夫外放,程安试也要随着父亲离开,近日便要与京中一干旧友告辞。 “程大夫外放去了哪里?” “东南,处州。” 少微星所在的处州,距长安足有上千里。 李二停下喂鱼的动作,心中不解。 程大夫并无错漏,陛下为何要把他外派的那么远? 李二还在思索,旁边的贺有看了看天,已经暗下来了。 “公子,今日要去夫人院里用饭,要不咱们先去?” 贺有不知从哪找出一只灯笼,打在他身后不远处。 李二从鱼食罐子上收回视线,看着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天空,天上已经有了几粒繁星。 “不急。今日房大人和赵将军来了,等父亲出来再去也不迟。” 李临渊被房诸的话吸引,转过头,眼中还有凝重之色。 燕勒城? “燕勒城地处北方,实际上面对的是东突厥。我朝虽与突厥关系紧张,但西、南未稳,燕勒城不会轻易换防。沈重其人,性情谨慎,为人公允,二公子跟着他必能成就大器。” 房诸对大梁朝局烂熟于心,西部的犬戎和南部的百越是燃眉之急,突厥还能再拖一拖。 沈重能得两朝老臣这么一句话,实属不易。 听房诸这么一说,赵士德也想起来了,暂时压下怒火,亦是赞同:“大哥,我跟沈重打过几次交道,他能耐不小,是个实诚可交的。” 赵士德不耐那些繁文缛节,只喜欢有才能的投契之人。 燕勒城…… 李临渊拧眉,他也知道燕勒城的沈重。他出身洺州,永年人氏,是在边疆成长起来的悍将,与申国舅往来不多。 燕勒城地处北疆,民风彪悍,军事上自成一系,近年风云变幻,为保边疆和平,朝廷多以拉拢为主,就连申国舅都不曾对燕勒城多加置喙。 且燕勒城虽是抵御东突厥的前线,但先帝二十三年那场大战,东突厥元气大伤,至今燕勒城也算安稳平静。 玄曜如今才十五岁,虽顶着安平伯府的名头,但总归是愣头小子一个。陛下只说让他去前线平定突厥,但突厥国境绵延千里,东突厥势力较弱,沈重又是个正直有才能的,燕勒城确是个好去处。 众多考量之下,燕勒城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了。 想通了其中关窍,李临渊连忙起身,向房诸深深作揖:“多谢房公指点!” 房诸起身制止他行礼的动作,“安平伯,你我同朝为官,切莫如此。” 房诸扶起李临渊,看了一眼赵士德,后者会意,主动告辞,“我先去找找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 今日来李府,名义上是送他家大儿子来切磋武艺的。 赵士德出去后,偌大的书房只剩下房诸和李临渊。 二人隔桌而坐,李临渊找到火折子,亲自点上灯。 小儿手腕粗的蜡烛在细纱灯罩内奋力燃烧,点亮了桌子周围的见方区域。 房诸心有愧疚,半明半暗的烛光里,思量再三终于开口。 “安平伯,你我都是先帝一手提拔上来的,先帝的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如今陛下圣体欠安,朝中军机大事还需你鼎力支持啊!” 明灭不定的烛光在李临渊眼中跳跃,房诸的目光落在烛光触及不到的地上。 “申国舅多疑,可他有一样说对了。西北。若无西北,大梁就危在旦夕了。陛下以前也是担得起明君二字的,可……” 他叹了口气,深觉无力消灭朝臣间的分歧,只能尽力加以弥合。 当今陛下圣讳杨砥,与安平伯一起长大。 李家祖籍晋阳,祖上也出过数位名将,可都没有李临渊官位显赫。 于公,他是□□上将,当年平定西戎,先帝亲封他为安平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