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公子莫名一个激灵后,回过神来,谨慎地打量一圈从暗夜里走出来的这人。 看清他身上从头到脚没有一件武器后,他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刚才有点惊吓过头了。 一定是被那个恶女人打怕了,他在心里想。 知府公子看他走近,心中冷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眼底泛上寒光,看明夷的眼神就像瞧着正在走进陷阱中的猎物。 不动声色朝着周围的狗腿们打个眼色。 狗腿们立马会意,慢慢将明夷围在了中间。 明夷似乎没发觉他们的不怀好意,径自走到知府公子面前,微微一笑,笑容里几分羞涩,“方才好像听见阁下提到了我家……娘子,请问她可是得罪了公子?” 知府公子冷哼一声,“得罪?得罪大了!你家恶婆娘打了我两次,还对我说滚,简直奇耻大辱。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啊,这么过分啊!”明夷一脸惊讶,很是不好意思地打量着知府公子堪比猪头的脸,神色有点无奈又有点宠溺,“丫头被宠坏了,下手不知深浅,竟然专打脸,的确有点缺德。” “要么,我代丫头赔个不是?” “呵呵呵,你赔?你赔得起吗?”知府公子下巴抬到了天上。 “那公子打算如何?”明夷一副温驯羔羊很好说话的样子。 知府公子眼珠转转,目光炯炯盯着他那张脸。 他垂涎这张美人皮,此行的目的就是上山祈求神灵给自己换身皮。但总不能明着说“把你这身皮给我”,他要在佛祖面前许愿换身皮,也得告诉佛祖想要换谁的皮,总不能告诉佛祖“我想要那个穿灰衣的男人的皮”,万一佛祖没会好意,换了张灰老鼠皮给他怎么办?! 所以他应该先套出这小子名字,然后,嘿嘿…… 知府公子飞快在心里打着小九九,脸色也不似之前冷凝,稍微放暖,盘算着怎么套出名字。 天气严寒,知府公子鼻端一阵瘙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口热气呼出来立马就被凝结成了白雾。 对面,明夷眼带关切,“此地寒冷,不若找个地方,我与公子烤火喝酒,也好给公子赔个不是。” 知府公子想了想,道:“也好。”喝了酒正好套话不是。 “我看前边有个酒摊,老板正支起了几张桌子向人们兜售酒水祛冷避寒……” “不用那么麻烦。”知府公子大手一挥,打断明夷的话,笑得一脸算计道:“那种粗酒有什么好喝的,我的帐篷就在这附近,带的全都是好酒,还有下午刚打到的野物,正好下酒。咱们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详谈,岂不快哉。” 明夷微微一笑,“那便恭敬不如从命。” 一路上,那群狗腿们照旧不动声色将明夷围在中间,到了帐篷,知府公子令人拿来美酒,又命人把打的野兔收拾干净,一旁的胡三早就麻利地架起了火堆,不多时,两人便就火烤肉喝酒。 知府公子是个纨绔子,此前一直在帝京的书院读书,别看他被打成了个猪头,但舞文弄墨走鸡斗狗吹拉弹唱他样样在行。而明夷,活了几万年漫长岁月的魔君陛下,见惯了各路牛鬼蛇神,早就习惯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原本就是诗酒风流的人物,三言两语下来就说得知府公子眉开眼笑,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知府公子拍着知己的肩膀,不知不觉就将自己上山的目的竹筒倒豆子般哗啦啦倾诉了出来。 话说,这纨绔子第一天上京城就因为不知帝京规矩而当街纵马被人教训了,教训了他的人就是那个号称“第一美男子”的谢琨之,两人从此结下了梁子。后来,到了皇家书院学习,他见到了当朝国色天香的六公主,一见之下惊为天人,那是他十八年来第一次春心萌动。 本朝风气开放,男婚女嫁一事上并不仅局限于父母之命。男女之间,有中意者,书信交联,泛舟游湖,相约黄昏,都是无伤大雅的事,若是能成就好事,还会成为一桩佳话美谈。 于是,那一天,他便鼓足勇气给公主递了书信,约她在月老桥上见面,他怀揣着小鹿乱撞般的心情早早等在了桥上,等来的却是公主身边那个活像所有人都欠她钱的嬷嬷,以及那极其具有侮辱性的一顿臭骂。 月老桥,月老桥,他在月老桥上一颗春心碎了个稀烂。 “你知道那老货说话有多难听吗!”知府公子神情激动,仰头狠狠灌一口酒。 “她说我长得就像个赔钱货,还是那种上个朝代砸在手里,下个朝代继续砸在手里的那种!还说我爹可怜,摊上我这么个几百年都卖不出手的赔钱货!啊啊啊啊,你说她是不是太过分了!”知府公子捶胸顿足,悲愤之情无以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