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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2 / 2)

了。

他只希望自己能好起来,好得快一点。但他的心头又飘荡着前途渺茫的疑惑——

他真的,还能再好起来吗?

前尘往事潮水似的往秦戎征的脑海中涌来,他想起来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还是个在街头抢食乞讨的孤儿,连名字都没有,别人都只叫他小叫花子。他对自己的爹娘没有印象了,但据说那几年有地方在发大水、闹饥荒,可能他就是某个逃荒妇人扔下的小累赘吧。

那年冬天很冷,冷到他现在都记得那种风直往骨头缝里钻的寒意。那是他这辈子都难以忘却的噩梦,饥饿、寒冷。

他已经一整天都没有吃过饭了,正盯着地面上不知道从哪里滚来的半个沾满了灰尘、已经看不出它本来模样的馒头蠢蠢欲动。但不是他一个人盯上了这半个馒头,还有别的乞丐,那是他们共同瞄准的猎物,他们要经过一番厮杀,赢了的人才能获得这半个如同珍宝的奖励,输了的人只能等待下一次的时机。

不是所有的乞丐都像他一样,瘦弱矮小得像个活不过满月的猫崽。有很多乞丐都已经成年,体型的悬殊让他们可以轻易地在这场生命争夺战中获得极大的优势。

但他没有,他什么都没有。

他有的只有钻心的饥饿感,他简直怀疑他的胃因为空荡而正在消化它自己。还有寒冷。

他盯着那半个馒头,他知道自己打不赢那些大乞丐。他太恨了,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饥饿,恨自己还有知觉。他也恨别人,恨那些大乞丐,恨他不知道在哪儿的父母为什么要把自己生下来,恨那传说中虚无缥缈的命运。

但饿得头晕眼花的他顾不上那些,他在看见馒头的第一个瞬间就扑了过去,死命地往自己嘴里塞。别的乞丐冲过来,想从他嘴里抢,他就拼命地往下咽。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呛住了,但他不敢停下来,只是继续拼命地用手捂着嘴往下咽。

似乎有人在打他,但他不在乎,他只想赶快把这口天赐的干粮赶快吞进去。吞进去,吞进去别人就抢不走了。

被一个瘦弱小孩半路截了胡的大乞丐们愤恨地踹打着他,虽然馒头要不回来了,但这口气总能出出来不是?

小孩也并不反抗,因为无用。他只是默默蜷缩起来,尽量护住自己的内脏。

那时候他也是满身泥泞。

这样子的日子他不知道过了多久。

直到因为习武根骨被王府的武师看中捡了回来,这样的噩梦才结束。

他还记得那个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的中年人蹲下身来问他,想不想要从此远离饥饿和寒冷。

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警惕地看着这个中年人,不答话。因为他听说过有人会掳走小乞丐采生折割,然后再带上街乞讨,能得到更多的钱。

那个中年人又问他,如果想要,愿不愿意付出代价。

远离寒冷与饥饿,这个诱惑对于幼小的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于是他没忍住,开口问那人,是什么代价。

那个中年人说,你可能会流血,可能会落下病根一辈子都痛苦,也可能会死。但是你从此将不用趴伏于地与野狗争食,也不用讨好于人靠着别人的善心活命,更不用害怕别人打你——他打你,你就打回去。

听上去好像不是要把他的腿拗断然后带上街乞讨。

于是小小的他点了头。

从此,他便不再叫小叫花子了。

他有了一个好听的、正经的、全新的名字。他叫秦戎征。

那个中年人没有食言,他是王府的武师,将他带回来作为小郡王李廉的贴身侍卫培养。他从此喊那个人叫师父,寒暑不辍地跟着师父习武,流血流汗,但他毫无怨言。

不仅仅因为他能够吃饱穿暖了,更是因为,从此他有了尊严。他想吃东西,可以用自己的本领去交换,而不必捡拾地上别人不要的;别人没有理由地打他,他可以打回去,而不必只能蜷缩起来当一个缩头乌龟。

他以为这已经是很好的人生了,但没想到,他还能拥有友谊。

和他同岁的小郡王李廉是个总笑眯眯的软团子,做人大方,得了什么都愿意跟人分享。他吃过小郡王塞进他嘴里的糕点,玩过小郡王塞给他的他最喜欢的玩具,穿过小郡王送给他的衣服。

原来人活于世,可以这样温暖。

不必欺辱别人,也不用无端遭受欺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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