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尘院,中堂。 瓷盏相击,有碎玉之音。 你来我往一番眉目官司,白璎璎那口气险些吊不住,但她照似不紧不慢道,只仿佛是些闲话家常。 “今岁暑热难消,兮儿夜里时常哭醒,想是贪玩,昨个才寻了池子玩耍。” “如此么?可我见账上数目,月月供去漪兰小筑的冰可不少。” 宋端娘眨眼间,白璎璎就跪在她跟前了,泪眼盈盈,那病气浑然成了股楚楚可怜的意味,气息断断续续:“贱妾有愧!见院里下人可怜,便将姐姐恩赐的冰分给了他们……姐姐晓得,贱妾抱病受不得这寒气,兮儿横竖也要严加管教些。” “你惯是好人心肠,我怎会不知?快起来吧,官人可没在这。”宋端娘敷衍地摆了一个虚扶的手势。 “贱妾早闻雍州清灵,是个极好的避暑之地。姐姐也是知晓的,贱妾与长姊宋白氏,往日有几分情义在,贱妾便斗胆与姐姐商榷,让兮儿跟随这次雍州进京的宋府诸人返程,正好长长眼界,没来由成天胡闹着,敢问姐姐……如何思虑?”白璎璎硬是不起,一番话珠玉落盘般倒了出来,完罢,就似是晕倒在地。 “兮儿是你亲女,你为她着想,我岂能不尽人意,主君那儿我自会解释明白,你若无事,便待在你的小筑好生安养,”宋端娘将茶盏置于桌案,瞥向廊下低头呆滞的言朝兮,沉吟一番后许冷冷开口道。 “姐姐说的是,若是无事吩咐,贱妾这便告退,”白璎璎低眉垂眸,正欲顺着碧荷前来搀扶的手起身。 “慢着,白氏……你说我这静尘院那缸的锦鲤可是又漂亮了些?这水是否澄澈?”宋端娘漫不经心地问道。 宋家一分为二后,言府匆匆乔迁至广文坊,这片子皆是文人处所,因着府地颇大,人丁稀薄,那西院屋头据是破烂,便先拿了铜锁锁住,宋端娘忖着先理好内院罢了,往后可建改为其它,若是有客拜访也是不愁住的。 所以这厢,想起昨日的闹事,宋端娘郁气从胸腔内上来。 宋端娘才不信一个豆大的小孩凭空想着,避人耳目去那西院玩耍,她的静尘院要什么没有? 白璎璎蹙眉又端正了神色回道:“自然是好看,澄澈。” “日头好似愈发大了,”宋端娘望着帘外透过的天光。不在意地聊道:“正逢府上有喜,我掌管内院,琐事缠身得不了空闲,那西院是时候该改头换面了罢,你今日瞧着精神倒是不错,不如——这项事由你来做。我会拨些账去,你也自可使唤你院里的奴仆,但往后,我是见不得西院有一亩的池子!” 中堂的地砖冰凉,白璎璎似是分毫不在意宋端娘的敲打,暗暗拂开了碧荷前来搀扶的手,低眉颔首道:“是贱妾思虑不周,没有管教好兮儿。贱妾知罪,理当要为姐姐殚精竭虑的。” 宋端娘倦道:“你且回罢。” 一番装腔作势的,倒惹得头疼。 白璎璎对着主位行了礼,莲步后移至屋槛才转身离去,鬓发上的九曲芙蕖流苏珠随着身姿分毫不动。 宋端娘冷眼看这病怏怏却顾盼生姿的姨娘。 然而宋端娘远瞧着廊下,言朝兮忍不住回头的模样,一副幼态,却眉眼清疏,像极了言仲廷。 宋端娘的脸上不知觉溢出一丝笑意,但瞥向那前额已然快遮住眼帘的碎发,红艳艳的丝带随风飞扬,她的笑意顿住了。 兮儿那身“鹅黄”的襦裙好像……是她前岁请千绣坊定做的那身月白蝴蝶袖裙衫生辰礼罢,那红丝带……不就是大小贺礼上裁下的么。 宋端娘管家的法子和临都簪缨世族的主母不同,她有宋老太君给的陪嫁庄子商铺及底下诸多奴仆。 女子主内男主外这句话在言府不尽然,宋端娘常奔走于外,白璎璎进府的这几年,便是言仲廷也得递话才见得上她,此番是言仲廷升官,她也得空清理内务。 遂言朝兮的吃穿用度等细事皆是东院自管,她平素也不愿插手。 “白姨娘说的好听,带二小姐来给夫人请晨礼,结果也只是让二小姐行了遍礼,自己又来胡诌,端的是一副好架子。夫人真打算让二小姐跟去雍州么?且不说年幼,便是……老太君那儿又如何交待?”紫苏看了许久的戏,她是天生一副憋不住话的性子的,便拧眉开口道。 “这不是还有什么庶长媳兜着么?当年……宋氏分家,阿母扶柩归乡,子文又随阿父归去,宋白氏不也涕泗横流死死跟着么?”宋端娘淡淡回道,断了对言朝兮的思虑。 “那宋白氏,有口无心的,却比这小白氏已然很像个人了。” 紫苏噗嗤笑了,惹了宋端娘一记眼刀,才止住了笑意。 确实如此,紫苏忆起前事,不禁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