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旨,叫我们一概不许提什么别院娘子,他听见就烦。我与你提这些,是看在你老人家的面子上,别太不识趣,你我都要吃挂落。” 说罢门房径自回转,“啪”一声,将李伯关在了门外。 李伯跺了跺脚,想着生死不知的荣荣,长叹一口气,又不敢在皇子府门口捶胸顿足,忙赶着车走了。 …… 门外阳光大盛,门内门窗只留了一道通风的缝,秋苗唯恐荣荣再受寒,再用床帷挡住,然暑夏已至,屋内闷热,荣荣一阵阵的出汗,人都虚脱不少。 不过几日,秋苗眼睁睁看着能骑马射箭的荣荣瘦的下巴锋利,原略有些狭长的眼睛更大了,有些圆圆的,像某种幼小的动物,看起来越发可怜。 眼见活生生一条命从自己手里消失,这种滋味是难以言说的,秋苗用帕子给荣荣擦拭额头,顺手擦掉了自己滴在荣荣脸上的一滴眼泪,握住了荣荣的手。 在一遍一遍的擦拭降温中,荣荣迷迷糊糊觉得围绕自己的热意散去些许,神智略有清明,沉重的上下眼皮仿若粘在了一起,她勉力睁开眼睛,有个人正趴在她身上哭,从服饰上看,是秋苗。 荣荣呼出一口热气:“姐姐,别哭了。” “啊?”秋苗一时有些茫然,荣荣问:“什么时候了?” 秋苗猛地坐起,罕见的没有保持一副端庄姿态:“你已睡了三日,今日再不醒,我可真是没有法子,只好去烧香拜佛了!” 加上前两日,就是五日。 荣荣心道,她竟已昏睡了五日,这不太正常。 固然痛苦会延迟发生,当时以为尚能忍受,后来便如钝刀割肉,难以痊愈的伤口会在每一个阴雨天强调这种寒浸入骨的疼痛。 □□荣自问不会因此一病不起,梁鸿质问崔游究竟教给了她什么,应当是用敌人的血来洗刷耻辱,而不是自戕。 往日灵活的脑袋烧得像一团浆糊,荣荣庆幸高烧未将自己烧成个傻子,仔细回想那日她与梁鸿的对话……她情绪激动靠的太近,梁鸿给她下了毒。 梁鸿衣服上的药粉,无色,无味……无毒。 没有真正的毒性,只会大肆扩张渲染原有的情绪,令中毒者失控。这种药的本质是使人高度兴奋,有时蛮族在上战场前也使用此药,是以个个神勇犹如鬼神。 醉仙楼之约,六公主与梁鸿这对皇帝亲赐的怨偶都怀揣着毒药,决心杀死对方。 叶春向荣荣详细汇报过六公主的计划,看来梁鸿更胜一筹,他的药只是催化情绪,以他的手段要激怒六公主,简直再容易不过。 而荣荣掳走梁鸿,原本没有大碍,只是她得知崔游死因心神大恸,在药粉的结合下,竟至一病不起,而大夫查不出缘由——荣荣挣扎着问:“秋苗姐姐,大夫给我开的什么药?” 秋苗说:“问这个干什么,你终于醒了,说明这药好着呢,你别想这些,白白劳心伤神。” 荣荣尽力高声:“给我看看!” 秋苗不明所以,只念着荣荣病重,顺着她的心意来,拆开一包药材,荣荣一眼看到了人参。 大夫用人参的本意是吊着荣荣的命,然而他未能查探出体内药粉,几日里药粉与人参催化之效相合,药效更是加强数倍,荣荣今日能醒来,甚至要庆幸自己在漠北整日骑射,身体底子厚重,抗的住造。 荣荣心下泄气,又有些哭笑不得,原本药粉可自行代谢,以她的底子睡上几日说不定也就好了,谁想到还开了药,数十倍药力下来,就是漠北的烈马,也足够放倒了。 秋苗给她喝了三次,现在还不是药力最强的时刻,荣荣能清醒最多不过一刻钟,一刻钟后便又要陷入混沌。 眼前黑影重重,荣荣摸索着取下颈上项链里一枚解毒丸生吞了,熟悉而并不遥远的荒谬感袭上心头——得知崔游死讯的那一刻、杀死梁鸿的那一刻、和现在的时刻。 崔游死了以后,荣荣对性命没那么爱惜了,她觉得自己会死,但没想到死得不明不白,甚至可能是死于秋苗的好心关照。 想起崔游曾经那么努力的想要让自己意识到世界很美很好,但红尘纷扰,世界从来不够好,让荣荣感觉到温暖的不是世界,是崔游本身。 这个道理这么简单,怎么要花了这么久才知道。 荣荣一直觉得自己不聪明,原来崔游也够笨的,她喃喃地说:“笨蛋。” 混沌的天地笼罩四周,黑沉夜色降临,天不会这么快黑了,唯一的解释是昏睡时秋苗给她灌下的药再次起效了。 这一次睡过去,也许就真的不会再醒来。 在坠入最深的黑甜梦境以前,荣荣挣扎着与昏睡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