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许太平已然重新站起。
他一边继续迈步上前,一边从戒指中取出一根绳子,将那佛像系在背后,然后就那般弓着背,一步接着一步迈步上前。
站在上方台阶上等待着许太平的狼首阴神,静静地注视了良久之后,这才扭过头去嘟囔了一句道:
“人族真是脆弱。”
不过在迈步踏上台阶时,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道:
“但又可怕。”
于是这狼首阴神再一次与许太平,一前一后,一步一步地攀登着这最后的一百节台阶。
虽然这一幕,比之许太平先前遭遇的重重难关,完全是九牛一毛。
但不知为何,无论是茶楼内还是灵镜前的一众观战修士,皆是看得一声不吭。
甚至有修士莫名地对虚影中的许太平肃然起敬。
玉衡山的夏侯幽这时很是不解地问道:
“三叔,为何我会觉得,此刻正在一步步登阶的许太平,甚至要比……要比在迦叶殿击退群鬼时更加光芒万丈。”
沉默许久的石湖天君,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回答道:
“因为此刻的许太平更像是一个人。”
他马上又补充道:
“妄图以人之躯,对抗天道对人族体魄禁锢的,活生生的人。”
听到这话,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地夏侯青渊,忽然心头震,喃喃道:“三叔,你是想说,许太平的这具体魄,已在刚刚对付那域外邪神夺舍时油尽灯枯?”
石湖天君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道:
“你看那一路石阶上的血迹。”
经石湖天君这么一提醒,夏侯青渊与夏侯幽这才看到发现,那条通往峰顶的石阶,已然被许太平身上流淌出来的鲜血染红。
石湖天君这时又道:
“你们应当都很清楚,修为在化境以上的修士,唯有在精元与精血耗尽时,才会出现这等气血不受控制脱离体魄的情形。”
“所以我才会猜测,不出意外的话,许太平这具体魄早在对抗域外邪神夺舍时,便已经油尽灯枯。”
说到这里时,石湖天君忽然停顿了一下,随后目光再次望向距离登顶只剩下十余节台阶的许太平,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然后才道:
“你们此刻所看到的,是一位本该倒地不起的修士,在凭着他那惊人的毅力,用那具油尽灯枯的身躯,在一步步登上峰顶的情形。”
“无论这许太平此行的目的为何,究竟是不是为一己私利。”
“至少在这一幕前。”
“都值得我辈肃然起敬。”
“因为,自遂古混沌初开以来,我人族修士便是这般一步步走到了上清万千生灵的最前列。”
一旁的夏侯幽闻言,当即深吸了一口气,重重一点头。
夏侯青渊虽然没有言语,但他此刻看向许太平时的眼神中,已然充满了浓浓的艳羡与嫉妒神色。
试问这天下修士,谁人不想活成那般模样?
而也就在这时,只见还差七八节台阶,便能够登顶的许太平,忽然再一次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刺眼的阳光下,他身后那条长长的血迹,就好似一件长长的披风拖在他的身后。
或许是因为透支太多,这一次许太平在地上趴了许久,也不曾爬起。
若不是因为还能看见他身体的起伏,一众修士都要开始怀疑,他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有修士更是遗憾道:
“这许太平,只怕是撑不住了。”
有修士附和道: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真是可惜。”
有修士反驳道:
“无论是取下这尊佛像,还是将这尊佛像背上山顶,皆为无意义之举,有何可不可惜的?”
有修士认同道:
“说的没错,我看这许太平就是吃饱了撑的,上清佛缘断绝了那么久,他做这些有何意义?”
有修士怀疑道:
“难不成,将这佛像带到峰顶之后,能够打开佛国遗留的某处秘境大门或者宝藏?”
听到这话,茶楼内修士的议论之声,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比起什么直面天道禁锢的壮举,众修士还是对秘境和宝藏更加感兴趣。
更况乎,许太平于先时,已在灵鹫峰上,获颇多珍稀之物。
随着这议论声越来越激烈,不少修士甚至都没有发现,在地上躺了片刻的许太平,竟是再一次站起。
直到有修士惊呼了一声:
“快看快看,这许太平不但又爬了起来,还一连登上了四五节台阶!”
很快便又有修士惊呼道:
“只剩下最后一节台阶,许太平就要登顶灵鹫峰了!”
霎时间,刚刚还热火朝天的茶楼,便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啪嗒!”
这时,安静的茶楼内,许太平透过月影石虚影所传出的脚步声,变得异常的清晰。
旋即,一众修士那放大的眼瞳之中,齐齐显现出了许太平晃晃悠悠踏过最后一节台阶的身影。
“啪!”
这时,在又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中,许太平的脚步终于踏上了灵鹫峰峰顶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