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春节假期一样飞速而过的,是同龄人们的人生进度条。 同样的二十五岁,林秋安觉得自己还只是刚出象牙塔的小孩,勉强忍受了两年枯燥工作的磨砺之后,才逐渐长成一个大人,而其他人,则已经站在了人生的重要节点上——婚姻。 是的,二十五岁的林秋安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到婚礼邀请了,单位同辈的请柬轻飘飘地递过来,她握在手里,却仿佛握着老家门口的石盘一般,直压得她往下坠。 下坠的不是她对于同辈婚礼的重视,而是她对别人人生的瞎操心。 操心别人怎么就那么笃定、那么简单的就确定了人生后面漫漫征途里的伴侣,怎么有勇气确定自己在将来四五十年里,面对同一个人不会烦腻。 林秋安想不明白,但好在这是别人的婚礼,她不用贷款担忧将来的自己。 买红包封皮、挑衣服、化妆、打车一整套流程下来,她揣着一颗怦怦跳的心出发了。 对于“婚礼”本身,林秋安没有任何期待,只不过是两个人站在舞台上配合亲友的一场演出而已,她对酒席上有哪些好吃的,更感兴趣。 还有另一个,是她未在这个城市宣于口的事情,关于同辈的婚礼,她埋在心底的第二个期待。 她暗恋的同事。 在婚宴上可能也会出席的那个同事。 在她这个年纪再说“暗恋”貌似有些滑稽,那不如,换一种更体面的说法。 或者用一种更轻微的说法,她好奇的那个同事。 林秋安这个在“爱情”上理论王者、实战小白的人都知道,好奇是喜欢的第一步。 她承认,她对同事的好奇,是她心动的第一步。 这种心动,完全不同于在老家酒席上对高三帅弟弟的调笑,它不是当时灯光昏暗下带着玩笑的激动,因为林秋安知道,离开那场酒席,作为远房亲戚的他们最多也仅会在春节时再见到,她当时的轻松与自在,完全基于这一点。 就好像在路边偶遇到的帅哥,她可以毫无顾忌地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也是因为,她知道这辈子,她们至多也就见这一面而已,她的心中没有任何对未来的设想。 而这个同事,是林秋安深藏在心里的涓涓细流。 他叫时庭旭。 带着阳光的名字,也是阳光一样的人。 他开朗、健谈、聪明,在他们不多的几次聚会中,总能照顾到林秋安的状态。 和他在一块的时间里,林秋安会有一种被冬日暖阳包裹的自在与舒展。 有时庭旭在,怕冷的她甚至想一直生活在冬日里。 可暖冬不长,时庭旭和她,属于同一单位之下的不同部门,甚至是不同地域的部门,他们只在新员工入职培训那时候见过,其他大部分的时间,都相隔两地。 异地恋况且难以修成正果,林秋安这一异地暗恋更是难上加难。 她深知这一点,于是也就没有做出进一步的努力,而是将自己的期待分解到每一次有可能的会面里,企图通过这短暂的见面了解对方更多。 “秋安!这里!”同办公室的同事心月远远地就朝她招手,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她,那一桌坐的都是同一批分到单位的同事。 林秋安冲着不远处圆桌的圆桌小步快走过去,同时脸上扬起压制不住的甜笑。 她端着步子,稳住自己怦怦跳的心,尽量让自己从容又自然地走过去。 因为一老早的,林秋安就看到了和心月同坐在一处的那个人——时庭旭。 他顺着心月的动作,也朝着林秋安看过来。 “哎你好你好!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和我坐一块儿吧!就坐我旁边……” “陈主任您好,您往前边儿坐……” “小朋友!慢些跑,别摔着啦!” 耳边的嘈杂声如蝗虫过境一般钻进林秋安的左耳,在她的脑子里轰炸,然后化作散不尽的浓烟,从她的右耳丝丝沁出来,只留下她被空袭过后空白的大脑随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靠近那个在炮火中遗世独立的人影。 那是她混乱世界里定海神针,但前不久,林秋安脑子里的那场海啸就是他搅起来的。 那个被海水淹没又被炮火轰炸过的世界在林秋安的身后依旧,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位国破家亡后的公主,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时庭旭用目光为她铺就的红毯上。 “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她笑。 然后任凭家园在身后化为灰烬,她义无反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