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貌地说,“您说‘电影对女性的凝视’,这句话的含义是无解的。只有主体才能对‘他者’进行‘凝视’,而电影本身就没有主体性,它只能作为‘他者’而不能作为主体。因此‘电影凝视女性’跟‘质数写了课本’是一样符合语法但无意义的句子。” 不过她也不想再纠正这些过于典型的错误,直接上了标准答案:“如果您是指电影创作中有意实现了‘让女角色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主流社会意识形态中女性的理想形象、让男角色在一定程度上符合主流社会意识形态中男性的理想形象’的效果,那么这个现象确实存在。考虑到这是一部商业电影,剧中的角色设定、角色间的关系以及角色与观众视角的关系,要在一定程度上符合观众脑海里的‘理想自我’的投射。讨好观众才能有人买票,剧组才能赚钱,这是很简单的逻辑。” “至于您所说的‘避免对女性的凝视’,虽然这句话本身不成立,但我可以理解您的意思是让女角色在一定程度上偏离主流社会意识形态中女性的理想形象。”杨蔓萌直白地说,“然而这本质上只不过是用另一种女性理想形象取代了之前的女性理想形象。无论怎样改变剧中的内容,观众在接收到电影的信号之后,都会和意识中自我他者化的镜像进行比对。因此您只有可能改变‘凝视’的方式,而无法消除‘凝视’这一过程本身。” “那么就像您说的,如果能用另一种更好的女性形象取代之前的形象,难道对于贵剧组而言不是更合理的选择么?”那位杠精观众接着问。 “是么?先不论您所说的另一种女性理想形象是什么,我想知道您如何定义‘好’?”杨蔓萌没有等他回答就继续说道,“算了,我知道以您的理论水平不足以给出一个能够自洽的定义。我只是从最基本的逻辑出发,当您在对不同的‘大他者’的投射下的理想形象进行价值评判的时候,也未曾脱离过您自己‘凝视’的过程。通俗地说,当您认为某个类型的女性形象比‘主流’的女性形象更‘正确’的时候,别忘了您对于‘正确’的定义也在受到‘主流’的影响。” 台下出现了零星的掌声,然而很快就又归于沉寂。 那位杠精观众不得不换了个角度胡搅蛮缠:“不管怎么说,抛开您那些繁冗的理论不谈,我认为贵剧组既然获得了这部女性主义作品的改编权,就应当承担起这个社会责任,而不是借着女性主义作品的热度继续宣传男凝。” 杨蔓萌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骂街或者挨个纠正这种离谱的名词滥用和编造理论行为的冲动。 她还是挑了重点说:“我不知道您所指的‘社会责任’是什么,通常来说商业电影好像不是必须承担什么社会责任。不过我认同您赋予‘承担社会责任’这个行为的价值,也就是说合法上映的电影最好是能‘教人向善’,而您和我的分歧可能是主要在于对‘善’的定义。” 杨蔓萌接着说:“我个人认为根据原著和已经放出的电影预告,能看出这部电影所表达的主要思想已经很有教育意义了。第一层表面上的主旨,正义必胜,遗诏‘天命’的主角最终战胜暴君。而在此基础上又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遗诏被伪造并不影响主角名义上的正义,而正义的取胜也不必依靠‘天命’的帮助。将这两层含义结合起来,其实可以看出更深层的朴素唯物史观,决定了主角取胜这个结局的并不是主角本身的身份,反而是暴君恶的现状导致她逐渐丧失了周围人的支持。” 那位杠精观众却还是问道:“我认同您说的这些思想,但是除此之外,您能否说说电影的改编中哪里促进了女性主义的宣传?” “好家伙,您真就油盐不进是吧?”杨蔓萌终于毛了,“女频爽文改而已,兼顾媚宅能写出点儿深度已经不容易了,您还真指望拿这个教育观众啊?您配钥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