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点儿不太情愿,王二还是重述了一遍当时的情景。鉴于并非第一次诉说,中间倒是没什么磕磕巴巴,在兰形听来,和上次虽然有些出入,但也不大,这反而证明他说的是真话—— 人的记忆会模糊,只有编好的假话才会天衣无缝,不会出现前后叙述上的微妙偏差。 陆昭昭则是第一次亲耳从王二口中听闻整个经过,在系统后台打开备忘录,记下了值得注意的点。 “说是【妖鬼】,只是代称,因为并不清楚对方具体是什么。” 她念着记录:“目前能确定的是……它移动速度很快。” 王二用力点头:“对!对!拖着一个人还健步如飞,我差点都追不上!” “体型应该和常人差不多。” “这……” 这点上王二其实说的是“体型异于常人”,但陆昭昭觉得这是记忆混乱后夸大的结果。她曾看过一个科普: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人的记忆并不完全可靠,而目击证言的可信度也非常可疑。 详情可见,犯罪心理学家沃·里斯特在德国曾做过的一起社会实验:在一起伪造的校园枪击案中,在距离案发仅有几分钟后的询问里,受试的目击学生对于案件细节的回忆错误率竟能普遍达到80%,甚至有人搞错了袭击者的肤色,哪怕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一间教室里。 又或者更常见一点的例子:一个人传话给另一个人,再由第二人传递给下一个人,这就是传话游戏。同一句话,传递的人越多,最后传话的内容就很可能变异成完全不同的样子,哪怕他们都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复述了。 所以,证言要结合现实来考虑。而陆昭昭的考虑是: “假如对方真的一看就异于常人,那么你是绝对不会跟上去的。” 就算是酒醉,他既然能把对方当成小偷,就证明对方的体型绝不会一看就异常。它可能比常人更高大,但绝不会大到夸张的地步。 “呃……” 王二开始不确定了:“好像……也是?” 他真没打算夸大,但记忆着实有点模糊。如今想来,大概是觉得太恐怖,便不自觉觉得对方很庞大了——事实上应该是没有的,说不定其实还瘦小一些,因为王二虽然胆大,却不是那种勇于挑事的人。 喝醉了也不是。 陆昭昭点点头,继续捋下去:“你看到了对方把头埋在人体上咀嚼吞咽,但其实是从背面看到,并没有观察到正面的细节。” 王二讪讪地点了点头。陆昭昭最后总结: “然后你酒吓醒了,就慢慢退了回去,最后跑回了家,再没有去看过,第二天就搭牛车去城里了。” “对,对……” 陆昭昭思索起来。兰形则轻声补充: “而现在的线索是,乱葬岗的确有异常的尸骨。” “明天可以问问村民,乱葬岗都埋了什么人,以及,最近的失踪者,几男几女,多大年纪,何时失踪……逐一核对。” 陆昭昭边思考边慢慢道:“有条件的话……可以把尸骨收敛起来。” “恐怕很难。”兰形说:“损坏了大部分。又都混在一起,撒在泥里……” “所以是尽量。” 陆昭昭叹气:“要报官吗?” 有麻烦找警察,是现代人的第一想法。兰形和王二闻言表情都有点空白,片刻后,少年犹豫着摇了摇头。 “报官又要说什么呢?乱葬岗有尸骨太正常,妖鬼之说又不会有人信,说不定还会治我们不敬死者的罪。” 兰形自己是认为“死后皆空”,但他也很清楚常人不这么认为:“而且……我有个想法。” “嗯?” “假使这里是那位【妖鬼】的固定抛尸地点。” 他说:“为何我们不【守株待兔】呢?” —————— 原本只以为来调查一番即可的行程,一下拉长到不知何时。考虑到村中也有牛车可搭乘,兰形两人先让马车夫离开,自己则留下查探。 可惜的是,或许是因为失踪案件,村人对外人显得极为戒备,并不怎么愿意跟他们搭话。所以陆昭昭两人也没收集到什么消息,犹豫之后,暂时也没把乱葬岗的怪事告知村人。 毕竟……还不能确定。即使能确定……对于那些还怀抱着“失踪的亲人依旧在某处活着”……这样希望的人们来说,面对残破的遗骨,也着实太残酷一些。 “大、大侠……” 王二哭丧着脸:“我们真要蹲在这儿?” 又至天黑,陆昭昭